人生何其短,你在忙什麼? 當今社會,要想聽不到人們說自己有多忙,
似乎不太可能。問起某人的近況時,大多時候得到的答案也無外乎“忙”、“太忙了”、“忙死了”。很顯然,這些看似抱怨,實際上是炫耀。於是聽到這些“抱怨”者也免不得報以“忙是好事啊”、“忙總比不忙好”云云恭維話。 這些怨聲載道的人中,絕大多數既不像ICU的醫生護士那樣無盡頭地倒班,也無需乘公車趕三份最低薪酬的工作。事實是,他們不忙,可他們累了,他們疲憊不堪;他們還活著,
卻已毫無生氣。人們為“忙”所累,然而,這負累是他們自己壓在自己身上的:各種工作,各種身不由己,他們心甘情願,這還不夠,還要勸說孩子上各種補習課、參加各種活動。他們忙,為什麼?因為他們或者野心勃勃,或者唯恐落後,或者焦慮不安,因為他們沉迷於忙碌,如果不忙,他們就開始杞人憂天。 我認識的幾乎所有人都很忙。只要不是在工作,或者做有益提升工作業績的事,
他們就會焦慮、內疚。和朋友會面?對他們來說只是可有可無、錦上添花。最近我寫信給他們中的一位,問他這個星期有沒有空見面。他回答說:時間很緊張,不過如果我真的有事要談,他可以考慮暫停工作,擠出幾個小時。雖然我是正式邀請他,但他無時無刻不流露出“忙忙忙”的意思,最後,我放棄了。 大人們忙,孩子們也忙,放學後還有各種補習、各種活動等著他們,要到晚上,
他們才能回家,和大人們一樣精疲力盡。我那麼大的時候,是眾多“掛鑰匙兒童”中的一員,每天下午放學後的三個小時,從來沒有安排,大人也基本不會過問。那些時間裡,我有無數的經歷——翻過《世界大百科全書》、做過動畫片、和小夥伴去樹林裡玩,還把土塊扔到了其中一個人的眼裡。這些經歷無一例外都讓我多了技能,長了見識,而這些技能和見識直到今天還頗有價值。
兒時每天幾小時的自由時間始終令人嚮往,要問我想如何過完餘生?就像那樣活著吧! 現代人的“忙”也許可以稱為一種癔症,換句話說,“忙”並不是生活所必需,也不是生活之必然。忙,只是因為我們選擇了忙——所謂習以為常、逆來順受,也是默認了這種選擇。不久前,我和一個朋友網上聊天——因為嚇人的房租,她從城裡搬走了,現在,她住在法國南部一個小鎮,繼續自己的藝術創作。
她對我說,這麼多年來,她頭一次感覺到那麼快樂、輕鬆。如今她還是要工作,但不需要工作一整天,更不用把所有精力都耗在工作上。她形容現在的生活就像上大學時那樣——有一大幫朋友,每天晚上都一起泡在酒吧裡。以前談到紐約人的約會時,她哀怨地說道:“每個人都太忙,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可以做到更好。”但她現在又有了新男友。她曾經以為自己激進、暴躁、焦慮、憂傷,然而她現在的生活證明,那些只是都市生活對她的改造。應該沒人願意那樣生活,沒人願意身陷擁堵的車流,沒人願意東奔西走,沒人願意面對等級森嚴的殘酷職場——然而,我們不約而同地正在彼此推向這樣的生活。 “忙”是存在感的一種表現,是空虛的對立面。如果你終日忙碌,無止無休,你的生活似乎不應該是愚蠢的、平凡的、沒有意義的。我認識的某位元女性在一家雜誌社實習,那裡居然不允許她中午出去吃飯,理由是她隨時可能有任務。那出版社出產娛樂雜誌,其唯一的用途就是供人消磨時間,聊勝於無。所以,這個強制規定眼見得只是故弄玄虛。現在人們所做的事,越來越多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我不覺得所有工作都有存在的必要,忍不住懷疑:太多人矯揉做作的“忙”也許只是為了掩飾一個真相,那就是他們的工作毫無價值。 然而,就在最近幾個月裡,因為專業上的責任心,我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忙起來了。我第一次做到了板著臉對別人說:我太忙了,他們希望我去做的事,我沒時間去做。我還明白了,人們為什麼如此樂於抱怨自己很忙,因為這樣讓他們自我感覺很重要、很搶手、能幫別人做事。除此之外,我對真正的忙碌深惡痛絕。每天早晨,我的收件夾裡塞滿了未讀郵件,內容要麼是要求我做些我不願意做的事,要麼是告知我一些我不得不馬上解決的問題。我越來越不耐煩,直到最後,我逃了,逃到了一個別人找不到我的地方,就在這裡,我寫下了你眼前這篇文章。 在這裡,基本沒有什麼事情是必須要做的。這裡沒有電視,收發電子郵件要開車去圖書館。我住了一個星期,從沒遇到過熟人。我記得這裡的毛茛、椿象和星星;我讀了些書;幾個月裡,只有在這裡,我才真正寫了些東西。沒有嘗盡人世冷暖,自然很難對生活有什麼感悟,然而,除非遠離這喧囂浮華,又怎能明白生活的真相,明白生活到底有多美好? 空閒不是休假,不是放縱,更不是犯罪。它不可或缺,對大腦的意義猶如維生素D對於身體。空閒被剝奪,人們就會患上精神佝僂病。如若沒有空閒營造的空間和平靜,就不可能後退一步,瞻前顧後地審視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有奇思妙想,不可能有靈光一現。聽起來很誇張,但確實,如果沒有空閒,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湯瑪斯`品欽在他的散文中寫道:“往往,對我們手中的事而言,閑著發發夢是最重要的了。”阿基米德泡澡時發現了浮力定律,牛頓在蘋果樹下打盹時發現了地球重力,喜怒無常的凱庫勒做夢時看到了苯環……靈感來自閒暇和夢境的故事,歷史上有太多太多,不由不讓你懷疑: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發明、傑作更多是出自工作狂,還是出自那些好吃懶做、遊手好閒、一無是處的人? “我們的目標是所有人都不要工作,那我們就可以玩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摧毀現在的政治經濟制度。”這聽著像抽著大麻的反政府主義者發出的謬論,事實上來自亞瑟·C·克拉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科幻作家之一、通信衛星理念的首創者。我相識已久的一位同行最近寫了篇文章,建議人們不再靠工作換取報酬,但每個公民都能得到一份收入——作為基本的人權,就像約一個世紀來人們廢除黑奴制度、獲得普選權、普及八小時工作制一樣。清教徒視工作為美德,不過他們顯然忘記了:上帝讓他的子民有工做,本意是為了懲罰他們。 如果每個人都和我一樣,這世界很快就完蛋了吧。但我還是要提議:在塵世的忙碌喧囂和自己不合潮流的懶惰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那個點就是完美生活之所在。我的角色就像個壞小孩,站在教室的窗戶外對著裡面的你們做鬼臉,勾引你們,讓你們恨不得馬上找個藉口出來玩耍。我極力主張的“閑”對我來說,已經談不上從善如流,更像是一種難得的奢侈,然而我很久之前就做出了明智的選擇——金錢和時間,我選擇後者,因為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的時光有限,與所愛的人共度才是最完美的投資。 我想,臨死前我可能會悔恨,悔恨自己沒有努力工作,悔恨有些一定要說的話自己卻沒有說出口,但我以為,那個時候我真正想做的,應該是再一次和克裡斯一起喝啤酒、再一次和梅根促膝長談、再一次和博伊德肆意大笑。人生何其短,忙碌轉瞬空。
那些只是都市生活對她的改造。應該沒人願意那樣生活,沒人願意身陷擁堵的車流,沒人願意東奔西走,沒人願意面對等級森嚴的殘酷職場——然而,我們不約而同地正在彼此推向這樣的生活。 “忙”是存在感的一種表現,是空虛的對立面。如果你終日忙碌,無止無休,你的生活似乎不應該是愚蠢的、平凡的、沒有意義的。我認識的某位元女性在一家雜誌社實習,那裡居然不允許她中午出去吃飯,理由是她隨時可能有任務。那出版社出產娛樂雜誌,其唯一的用途就是供人消磨時間,聊勝於無。所以,這個強制規定眼見得只是故弄玄虛。現在人們所做的事,越來越多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我不覺得所有工作都有存在的必要,忍不住懷疑:太多人矯揉做作的“忙”也許只是為了掩飾一個真相,那就是他們的工作毫無價值。 然而,就在最近幾個月裡,因為專業上的責任心,我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忙起來了。我第一次做到了板著臉對別人說:我太忙了,他們希望我去做的事,我沒時間去做。我還明白了,人們為什麼如此樂於抱怨自己很忙,因為這樣讓他們自我感覺很重要、很搶手、能幫別人做事。除此之外,我對真正的忙碌深惡痛絕。每天早晨,我的收件夾裡塞滿了未讀郵件,內容要麼是要求我做些我不願意做的事,要麼是告知我一些我不得不馬上解決的問題。我越來越不耐煩,直到最後,我逃了,逃到了一個別人找不到我的地方,就在這裡,我寫下了你眼前這篇文章。 在這裡,基本沒有什麼事情是必須要做的。這裡沒有電視,收發電子郵件要開車去圖書館。我住了一個星期,從沒遇到過熟人。我記得這裡的毛茛、椿象和星星;我讀了些書;幾個月裡,只有在這裡,我才真正寫了些東西。沒有嘗盡人世冷暖,自然很難對生活有什麼感悟,然而,除非遠離這喧囂浮華,又怎能明白生活的真相,明白生活到底有多美好? 空閒不是休假,不是放縱,更不是犯罪。它不可或缺,對大腦的意義猶如維生素D對於身體。空閒被剝奪,人們就會患上精神佝僂病。如若沒有空閒營造的空間和平靜,就不可能後退一步,瞻前顧後地審視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有奇思妙想,不可能有靈光一現。聽起來很誇張,但確實,如果沒有空閒,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湯瑪斯`品欽在他的散文中寫道:“往往,對我們手中的事而言,閑著發發夢是最重要的了。”阿基米德泡澡時發現了浮力定律,牛頓在蘋果樹下打盹時發現了地球重力,喜怒無常的凱庫勒做夢時看到了苯環……靈感來自閒暇和夢境的故事,歷史上有太多太多,不由不讓你懷疑: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發明、傑作更多是出自工作狂,還是出自那些好吃懶做、遊手好閒、一無是處的人? “我們的目標是所有人都不要工作,那我們就可以玩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摧毀現在的政治經濟制度。”這聽著像抽著大麻的反政府主義者發出的謬論,事實上來自亞瑟·C·克拉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科幻作家之一、通信衛星理念的首創者。我相識已久的一位同行最近寫了篇文章,建議人們不再靠工作換取報酬,但每個公民都能得到一份收入——作為基本的人權,就像約一個世紀來人們廢除黑奴制度、獲得普選權、普及八小時工作制一樣。清教徒視工作為美德,不過他們顯然忘記了:上帝讓他的子民有工做,本意是為了懲罰他們。 如果每個人都和我一樣,這世界很快就完蛋了吧。但我還是要提議:在塵世的忙碌喧囂和自己不合潮流的懶惰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那個點就是完美生活之所在。我的角色就像個壞小孩,站在教室的窗戶外對著裡面的你們做鬼臉,勾引你們,讓你們恨不得馬上找個藉口出來玩耍。我極力主張的“閑”對我來說,已經談不上從善如流,更像是一種難得的奢侈,然而我很久之前就做出了明智的選擇——金錢和時間,我選擇後者,因為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的時光有限,與所愛的人共度才是最完美的投資。 我想,臨死前我可能會悔恨,悔恨自己沒有努力工作,悔恨有些一定要說的話自己卻沒有說出口,但我以為,那個時候我真正想做的,應該是再一次和克裡斯一起喝啤酒、再一次和梅根促膝長談、再一次和博伊德肆意大笑。人生何其短,忙碌轉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