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所有的姑娘都能嫁給愛情
願所有的姑娘都能嫁給愛情
作者：七憶歡
下班後，
我來A市不久就成了這裡的常客，因為他家二樓的躺椅用來看書十分舒服，讓人差一點就相信，生活是用來享受的。
咖啡館的老闆訂購了很多小說和雜誌，每週都有更新，咖啡為主，賣書次之。店裡充滿了紙香和咖啡的味道，讓人不由地心生歡喜。我從來沒有見過咖啡店的老闆，
租的房子離這不遠，我總是在這坐一會兒再慢吞吞地回家，日子平淡如水，並未有太大的起伏，除了偶爾的相親，偶爾的聚餐，偶爾被上司罵得狗血淋頭。
“生活如此瑣碎。”我面前書上的某一頁中如是寫道。
我能注意到他，好像本身就是註定的一件事。他在一樓一個與我斜對面的位置，我很輕而易舉地就見識到了他的全貌。
他點了一杯咖啡，桌上散落了一些A4白紙，他拿一隻筆在上面寫寫字，然後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是很有規律的一些行為，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要一探究竟。
從我的位置看下去，他的長相十分出眾，頭髮很長，但他很擅於打理。他穿了一件墨綠色的外套，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有質感。
我把書往腿上隨意一扣，心裡默默感歎道：要是我的那些相親物件長得這麼好看，我至於還單身嗎？
正這樣想著，那個男人突然抬頭向上看了一眼，太過於突然，我還沒來得及閃躲，於是他整張臉都映入了我的眼簾。
他並不是在看我，他可能只是好奇二樓的構造，可是那張撞入我眼中的臉卻一遍遍重播在我的腦海，他看起來好眼熟，我們一定是在哪見過。
在他走之前的好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糾結這個問題，然而一無所獲。之後他起身要離開了，他將桌上的白紙收了收，
我鬼使神差地下樓，像個小偷一樣左顧右盼，然後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垃圾筐裡的白紙撿起。起身的時候與一個服務生打了照面，我心虛地別過頭。
我偷偷安慰自己說，就當我在撿自己的東西，有什麼丟人的。我長籲一口氣，原來，人啊，需要各種各樣的藉口將自己說服。
回到座位上，我心情略有激動地將紙順著紋路打開，
我細細端詳，是一些動物的眼睛，悉數用黑色中性筆勾勒而成，他畫這些東西幹嗎？我不禁又對這個男人多了幾分好奇。
許是生活太過於瑣碎而又波瀾不驚，所以我不過是瞥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人，便足以在我生活中泛起漣漪。
接下去的幾天，我每天都會光顧“Z”，但我再沒遇見過他。
總有些陌生人，我們信以為真地以為有一天能同他們相識，因為佛學裡緣分說得那麼動人。可是人與人的情感那麼純粹而又殘酷，我本想用那天那場溫暖的心悸支撐我瑣碎的人生，可是幾天之後，任我再如何努力也想不起那心悸的感覺了。
喜歡和愛倘若不夠深刻，不出幾天，便會在生活的磨礪下無處循形，手裡的報表早已取代了心頭那份淡淡的歡喜。
又一日下班，有人在街邊發廣告，是一個裹著頭巾的大媽，她的臉上有深深的紋路，似是飽含風霜，她被拒無數次，卻仍餘有一份勇氣繼續向陌生人伸手。這次的廣告單頁發到了我的手裡，我接過來，並沖她說了聲謝謝，她一時錯愕，而我未做停留便大步離開了。
我同她一樣都是這個大都市里最不起眼的一員，因為自己混得不好，所以也沒有那麼多閒心去關照他人的生活，我像個陀螺一樣不停地旋轉，甚至從未試圖變換過方向。終日以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見人，早已忘記了微笑的意義。
離她很遠後我找了個垃圾箱準備把單頁扔掉，卻在扔的一瞬裡被幾個大字吸引了目光：從頭開始。原來是一家理髮店打的廣告。
可是它的標語只用了一秒的時間便完全俘獲了我的心，從頭開始，這句話聽起來多麼誘惑人心。
我循著地址一路找去，腳下的步子竟有那麼一絲歡欣和雀躍。而我從來沒有想到的是，我會為了一句廣告語剪掉我蓄了二十幾年的長髮。
那是一家很新的店，門面新，設備新，人應該也很新。剪刀“哢嚓哢嚓”地響，沒有絲毫地遲疑。而在這樣一場失去裡，我沒有疼痛，甚至還多了份期待。
一份對全新自己的期待。
於是那一年裡，我生平第一次剪短髮，發梢齊耳，這是一次執意的決定。我毛茸茸的年輕髮型使我看起來像個大學生，平添可愛，卻絲毫沒有成熟和幹練的意味。
一半以上的同事都對我的新髮型嗤之以鼻，只有我一個人訕訕地笑，“沒關係，我人長得好看呀。”
剪了短髮的我精氣神變得不錯，感覺周遭的一切都新鮮起來，尤其是我竟在我們公司看見了那個咖啡館裡畫畫的男人。
他雖然只留給我一個背影，但我卻認得他那雙拿筆的手和手腕上的那塊表，那樣一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微小細節，使記憶中他帶給我的心悸又重新鮮活。
我輕而易舉地便從同事口中打聽到了他的名字，沈憶。聽後我莞爾一笑，果真是一個富有藝術氣息的名字。
他是我們公司有意合作的物件，雖不是我的分內工作，但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做著有關他的功課，網上搜尋資料，關注他的微博，甚至買了他的作品。而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直與我如影隨形。
因為前一晚一直搜關於沈憶的消息，導致我第二天遲到。我邁著矯健的步伐準備與時間一決高下，可看見空蕩蕩的辦公大樓我一下就蔫了，我竟然遲到了將近兩個小時！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向裡沖，沒想到在轉角處與一個男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邊道歉一邊彎腰撿東西，對面的男人也蹲下來幫我撿，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他的手指，我心裡一驚，然後抬頭看他，果真是沈憶。
那一刻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們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直直看起對方來，我看著他黝黑的眸子，晶亮晶亮的，睫毛烏黑濃密，均勻地分佈在眼睛上。
是他先出聲，有些小心翼翼地喊我的名字：“倪裳？”看得出來他不是很確定，而就在他話音剛落的刹那，我的心漏跳一拍，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回問了一句：“你認識我？”
“我啊，沈子豪！”說著，他便笑起來，眼神很溫柔，輕抿嘴角，綻放一個優雅的弧。我一時看得入迷，也沒來得及細想他的話，於是我們兩人仍舊傻傻地蹲在地上。
那便是我和沈憶的重逢，在我剪了人生最醜的髮型，因為遲到最狼狽不堪的時候。
沈憶是他後來為自己起的藝名，我們已經十年沒見，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插畫師，他是當時我們為數不多還在堅持夢想的人，我真為他感到自豪。
那一年高二，假期後，迎來了雷打不動的開學。換了新的教室，二樓，不知道誰拿著班級的鑰匙。
我來得早，走廊上的同學還很零星，我很自然地站在窗戶一側，等人來開門。
另一個窗戶旁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同學，格子襯衫，黝黑的皮膚，眼睛異常好看，大大的，凹陷進去，有溫柔的光澤。
我不認識他。
有些好奇他為何會站在我們班級的門口。
後來，有人來開門，我進到了教室，嶄新的桌椅，我找到了我的位置，第二排中間。
四周也漸漸來了人，我一邊收拾著書本，一邊與旁邊的同學熱情高漲地交談。東西收拾好之後，我出去上廁所。
而走廊上，那個有好看眼睛的男生依然安靜地站在那裡。
我走過去，熱心地問了一句：“同學，你在這有什麼事嗎？”後來我想，其實我也不是真正地熱心，而是深陷在了他眼裡的溫柔。
那樣的注視，足以讓一個人毫無掙扎地融化掉。
他說：“啊，我剛轉來，在等老師。”
原來是這個樣子，我向他點點頭，然後轉身去了廁所。
那就是我和沈憶認識的伊始。我猜想，我是不是這個班裡第一個與他開口說話的女同學。
他上去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有些不自然，眼神游離不定，而我坐在離他不遠的第二排位置，大膽地注視著他，看他瘦削的臉型和濃密的眉毛恰好都是我喜歡的樣子。
他游離的眼神突然落在了我的身上，幾秒不曾躲藏的對視，只有彼此兩人知道。但很快他便很巧妙地轉移了目光，而我依然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理所當然地以示我對新同學的熱情和友好。
他的位置被老師安排到了最後一排，我一直目視著他坐下，然後才將頭依依不捨地轉過來。
當時的我確實對他有異樣的感覺，我喜歡他身上那種溫和的、王子般的氣質。
知道他畫畫是在某個體育課上，我以肚子疼為由請假，實則是前一天熬夜，想用體育課來補覺。
沈憶也沒去上體育課，於是偌大的教室裡一下子就剩了我們兩個人，我突然沒有了睡覺的興致，而是隔著幾排桌椅，用不大的聲音問他：“喂，你怎麼也不去上體育。”
他淡淡地答了一句：“腳崴了。”然後又低下頭，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而好奇心促使我走到他的身邊去，只見他面前擺了一些淩亂的紙，上面被他塗塗畫畫，也不知道畫了些什麼，我輕笑道：“嘿，我以為你在學習呢。”
他手中的筆沒停，仍舊在仔細勾勒著他的線條，一邊勾勒一邊開口同我說：“我不喜歡學習，我喜歡畫畫。”
他畫畫的樣子很專注，讓我也情不自禁地專注看他，教室裡很安靜，只有筆尖摩擦紙的聲音，刷刷作響。
也是在那樣一個寧靜的午後，他向我講有關他的故事，也許他太渴望訴說，而我在他看來是最好的聽眾。
他說他的父母根本就不支持他畫畫，以為這樣下去沒有什麼出路，所以他和他父母的關係一直很僵，而且他特別無奈地告訴我：“我不知道我要說多少遍他們才能明白，我不是他們的附屬品，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他與我講了很多他的故事，講話的速度不疾不徐，讓人聽了十分舒服，而我特別小女生的沾沾自喜，以為沈憶把我當做特別的人了，因為他同我講了他的秘密。
然而，我們並未來得及發生些什麼，他便轉學離開了，他總共在我們班待了還不到三個月，他一直沉默，好像故意降低在我們班的存在感。不知道他不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在畫畫。
他並沒有親口告訴我他要離開的消息，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狐疑那個像王子般溫文爾雅的沈憶是否真的存在過。
十年來，我們都未曾聯繫，時光當前，我早已把有關他的記憶安置腦後，但驚喜的是，他還能在與我重逢時準確地喊出我的名字。這樣的舉動讓我想將他以往的種種悉數一筆勾銷。
他的變化很大，無論是身形還是外貌都找不到從前的影子，但氣質還像從前那般。十年後的他已經很優秀，網上介紹說，他最擅長圓珠筆畫和鋼筆畫，畫動物尤其有靈氣，一雙眼睛無一不會說話。
他邀我晚上一起吃飯，我連想都沒想就點頭應允。
同事很詫異地問我：“遲到獎金都扣沒了，還這麼開心。”
我咧著嘴沖她忘懷地笑，“保密。”然後一個人偷偷去衛生間照鏡子，可憐如今的我醜得如此不堪入目，想想沈憶，竟不自覺地生出些自卑來。
和沈憶一同吃的是日本料理，就在離公司的不遠處，我們把精緻小巧的食物沾一點作料，然後放到嘴裡慢慢咀嚼。
點了瓶酒，小杯小杯慢慢地喝，這樣的從容氣氛很適合聊天。
我們用一種很熟稔的語氣來交談，好似昨天剛剛交談過一樣。而事實上我們也真的認識了許多年，不過中途中斷了而已。所以說，有時候，歲歲年年根本沒有辦法算起。
時間總歸是虛無的東西。這十年光陰還沒有我對當時沈憶的畫來得印象深刻。
我很驚訝沈憶大學讀了醫，他說他父母以死相逼，實在沒法子。
“你呢？”他問我。
“會計嘍，女孩子嘛，穩定些好，”說到這我拿起酒杯啜了口酒，繼續說，“我沒什麼興趣也沒什麼夢想，就走一條大家都覺得不錯的路吧。”
“嗯，快樂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會快樂。”我笑著打趣他，說他竟還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沈憶一直都是一個很得體很有教養的男人，跟他在一起交談我會覺得很舒服，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身心。
我問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他淺笑著，“沒有，”停頓了幾秒又接著說，“不過我有一隻貓。”
我被他後一句話逗笑，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真的有一隻貓。”他這樣可愛的一面不同於他平日裡的氣質，此刻他像個大男孩般。
甚至他絲毫不留情面地跟我說：“倪裳，你留這個髮型好醜。”只有很熟的人才會說這樣的話。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回去好長一段時間裡腦海中反復想起的都是這句話。這句話有一種，你雖然這麼醜，但我喜歡你的甜蜜感。
讓我趕緊睡去吧，不要再繼續自作多情了。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起沈憶跟我說的好些話，他說話像以前一樣很慢很溫和，字不多卻有很深的意蘊在裡面，這樣簡短的話，很容易讓人沉迷。
他說他準備在這座城市定居，要是有空我和他還可以一起吃飯。我笑著回應他好，但我分不清他是在說客套話還是真心實意的邀請。
因為我們再也不是十年之前的少年，時光還是不可避免地為我們劃分了等級，我們明明在同一個世界，卻早已是不同的層面。
於是他說的話我並未放在心上，而日子又在瑣碎中步入了正軌。半個多月後，我接到了沈憶的電話。
他說讓我幫忙照看一下他的貓，過一會兒他會把他家的鑰匙給我，這像是一場“理所當然”地安排，不過我樂意接受。
他帶我熟悉他家的構造，整個房子很乾淨，小貓怕生，一直躲在沙發底下不肯出來，喚了好一會兒它才試探地冒出腦袋來，腦袋上的毛髮被它弄得亂糟糟的。
沈憶一笑，隨即說：“你看你倆的腦袋還挺像。”而他話音剛落，小貓竟主動來蹭我的褲腳，暫態我的心裡便融化了一片。
沈憶一走就是半個多月，我已經對他家瞭若指掌，甚至我還不小心看過他的衣櫥，他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掛在裡面，還有我那天在咖啡館裡看見的那件墨綠色上衣，我心裡又不免一陣悸動。
我一件件撫摸著衣服的邊，想著他是不是也在某個時候撫摸過這相同的位置，他可能還在糾結到底要穿什麼衣服，但手指已經先于大腦一步率先挑好。
沈憶的手，無數幅畫也是在他的手下，有了生命。
喂好食物後我正欲離開，門卻先我一步打開了，聞聲後，我驚喜地探出頭，沒想到並不是沈憶，而是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子。
她笑著跟我打招呼：“你好。”
我有些緊張地忘了回應，半響才問了一句：“你是？”
“沈憶的女朋友。”她依然微微笑著，可是那樣的笑容看起來那麼扎眼，沈憶不是跟我說他沒有女朋友嗎？
女人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淡定，好像並不驚訝我出現在沈憶家一樣，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緩慢開口，“你是第……”說到這她伸出手板著手指，似是數不清楚，乾脆說了句，“很多個出現在這裡的女人，當然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我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沒有，我是他的老同學。”
她優雅一笑，慢慢走到我的面前，“我是‘Z’的老闆，我認得你，也目睹了你翻垃圾桶的全景，你喜歡他？”她那樣的懶散而又溫柔，可她的話卻讓我不寒而慄。
這是一場不戰而敗的戰爭，我沒有絲毫可以贏的籌碼。
第二天沈憶回來了，說要請我吃飯，我客氣地回道：“不用啊。”
我知道那天那個美麗女子可能並不是沈憶的女朋友，但一定是愛慕沈憶的人，像沈憶這樣發光的人，一定會有很多喜歡他的人，而我就像那個女人說的那樣，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後來沈憶找過我兩次，我都以工作忙推脫了，然而我對於沈憶已經喜歡得深刻，而不單單是心悸，所以再多的報表也沒有辦法沖淡我心裡那份歡喜，我知道我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憶。
“倪裳，有人找。”同事朝我喊了一句，我從一堆檔中濛濛地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沈憶，心“咯噔”一下，他竟然來找我了？我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以穩定自己的情緒。
“工作很忙啊？”熟悉的語調從他嘴中說出。
我嗯嗯啊啊地答覆道：“嗯，有點忙。”這樣的對話有點奇怪，我拉著他到了天臺，以躲避大家的目光。
那天風很大，我迎風而站，風吹在臉上竟沒覺得疼痛，一時間裡，我和沈憶都很沉默。
是我捋了捋已經被風吹亂的頭髮，跟沈憶開口，我將我對他的喜歡，我的顧及，我這些天思索的一切向他和盤托出。
最後我跟他說了一句：“求求你，不要來找我了。”
意料之外，沈憶看起來有些生氣，他緊抿著嘴，半響都沒說話，只是很專注地看著我，我被他看的心虛，只好低下頭。
我向後邁了一步，說了句：“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沈憶上前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腕，“倪裳！”語氣裡有動怒的意味，可他仍舊沒說什麼話。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跟我說：“那年，我不會隨隨便便把自己秘密告訴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說，他從那個時候就喜歡我？
“倪裳，這些年，我也談過女朋友，可是那天我在辦公樓裡碰見你的時候，只用一瞬間我就知道你才是我想要的女人，十年前是，現在也是。”
我用力扳下他的手，“可是我們已經錯過了不是嗎？”
“我們錯過了十年，所以老天又讓我們重逢了啊。”
重逢？瞬間，我覺得我堅持的一切都轟然倒塌，是啊，我們重逢了，這得多麼大的緣分。
我沒有馬上給沈憶答案，也沒有馬上給自己答案，我覺得我已經渾渾噩噩過了好些年，是沈憶的出現，讓我知道原來生活的本質並不是瑣碎。
他像光一樣，給我那麼多希望，讓我特別期盼自己成為想要成為的那個人。那天之後，我特別用心地去生活，認真對待工作，報了很多輔導班豐富和充實自己。
面對沈憶，我漸漸地沒有那麼自卑，因為一天又一天我也在成為更好的那個自己。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因為一個人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一年之後的某一天，我去沈憶家時，看見他桌上的畫稿，是一些用彩色圓珠筆畫的女孩，而且細看還和我的神韻那麼像。
我舉著這些畫驚訝地問他：“你竟然開始畫人物了。”
他走上前將我圈在胸前，把臉埋在我的頭髮裡，低低地說了一句：“嗯，想畫了。”
我一張一張細細地看，其中有幾張很像學生時代的我，我輕聲問：“我嗎？”
沈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跟我說了句：“我走的前一天，在你桌洞裡放了紙條，上面寫著，我以後會起名叫沈憶，說我會很出名，為了讓你找到我。”
“啊？沒有啊，什麼樣？”
“是一個紙團。”時間過了太久，我已經記不清，我責怪他為什麼要放紙團，准是被我當做垃圾扔了。
“我是在離你很遠的地方扔進去的，不是放進去的。”好在我們在一起了，所以才可以像兩個小孩子一樣，對這些細節興高采烈地爭論不休。
末了，他說他很後悔當時沒有班裡同學的聯繫方式，沒法打聽到我的消息。可是沒關係啊，註定在一起的人還是會在一起。
我特別幸運在我高中時候就能遇見他，像這麼優秀的男人一定要先下手為強，以初戀的身份出現在他現在的生活裡，勝券多一些。
後來他的人物畫作被刊登在很多地方，其中有我最喜歡的一本書《願所有的姑娘都能嫁給愛情》，新書上市那天是21號，我和沈憶領證結婚。
很多人問他為什麼突然決定畫人物，他只是笑著說：“因為我的妻子。”
曾經的我，不相信愛情也不熱愛生活，可是，人生太奇妙，我現在知道不能把定義下得太早，因為你想要的幸福和快樂，也許正悄悄地潛伏。
我每天都會光顧“Z”，但我再沒遇見過他。
總有些陌生人，我們信以為真地以為有一天能同他們相識，因為佛學裡緣分說得那麼動人。可是人與人的情感那麼純粹而又殘酷，我本想用那天那場溫暖的心悸支撐我瑣碎的人生，可是幾天之後，任我再如何努力也想不起那心悸的感覺了。
喜歡和愛倘若不夠深刻，不出幾天，便會在生活的磨礪下無處循形，手裡的報表早已取代了心頭那份淡淡的歡喜。
又一日下班，有人在街邊發廣告，是一個裹著頭巾的大媽，她的臉上有深深的紋路，似是飽含風霜，她被拒無數次，卻仍餘有一份勇氣繼續向陌生人伸手。這次的廣告單頁發到了我的手裡，我接過來，並沖她說了聲謝謝，她一時錯愕，而我未做停留便大步離開了。
我同她一樣都是這個大都市里最不起眼的一員，因為自己混得不好，所以也沒有那麼多閒心去關照他人的生活，我像個陀螺一樣不停地旋轉，甚至從未試圖變換過方向。終日以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見人，早已忘記了微笑的意義。
離她很遠後我找了個垃圾箱準備把單頁扔掉，卻在扔的一瞬裡被幾個大字吸引了目光：從頭開始。原來是一家理髮店打的廣告。
可是它的標語只用了一秒的時間便完全俘獲了我的心，從頭開始，這句話聽起來多麼誘惑人心。
我循著地址一路找去，腳下的步子竟有那麼一絲歡欣和雀躍。而我從來沒有想到的是，我會為了一句廣告語剪掉我蓄了二十幾年的長髮。
那是一家很新的店，門面新，設備新，人應該也很新。剪刀“哢嚓哢嚓”地響，沒有絲毫地遲疑。而在這樣一場失去裡，我沒有疼痛，甚至還多了份期待。
一份對全新自己的期待。
於是那一年裡，我生平第一次剪短髮，發梢齊耳，這是一次執意的決定。我毛茸茸的年輕髮型使我看起來像個大學生，平添可愛，卻絲毫沒有成熟和幹練的意味。
一半以上的同事都對我的新髮型嗤之以鼻，只有我一個人訕訕地笑，“沒關係，我人長得好看呀。”
剪了短髮的我精氣神變得不錯，感覺周遭的一切都新鮮起來，尤其是我竟在我們公司看見了那個咖啡館裡畫畫的男人。
他雖然只留給我一個背影，但我卻認得他那雙拿筆的手和手腕上的那塊表，那樣一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微小細節，使記憶中他帶給我的心悸又重新鮮活。
我輕而易舉地便從同事口中打聽到了他的名字，沈憶。聽後我莞爾一笑，果真是一個富有藝術氣息的名字。
他是我們公司有意合作的物件，雖不是我的分內工作，但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做著有關他的功課，網上搜尋資料，關注他的微博，甚至買了他的作品。而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直與我如影隨形。
因為前一晚一直搜關於沈憶的消息，導致我第二天遲到。我邁著矯健的步伐準備與時間一決高下，可看見空蕩蕩的辦公大樓我一下就蔫了，我竟然遲到了將近兩個小時！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向裡沖，沒想到在轉角處與一個男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邊道歉一邊彎腰撿東西，對面的男人也蹲下來幫我撿，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他的手指，我心裡一驚，然後抬頭看他，果真是沈憶。
那一刻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們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直直看起對方來，我看著他黝黑的眸子，晶亮晶亮的，睫毛烏黑濃密，均勻地分佈在眼睛上。
是他先出聲，有些小心翼翼地喊我的名字：“倪裳？”看得出來他不是很確定，而就在他話音剛落的刹那，我的心漏跳一拍，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回問了一句：“你認識我？”
“我啊，沈子豪！”說著，他便笑起來，眼神很溫柔，輕抿嘴角，綻放一個優雅的弧。我一時看得入迷，也沒來得及細想他的話，於是我們兩人仍舊傻傻地蹲在地上。
那便是我和沈憶的重逢，在我剪了人生最醜的髮型，因為遲到最狼狽不堪的時候。
沈憶是他後來為自己起的藝名，我們已經十年沒見，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插畫師，他是當時我們為數不多還在堅持夢想的人，我真為他感到自豪。
那一年高二，假期後，迎來了雷打不動的開學。換了新的教室，二樓，不知道誰拿著班級的鑰匙。
我來得早，走廊上的同學還很零星，我很自然地站在窗戶一側，等人來開門。
另一個窗戶旁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同學，格子襯衫，黝黑的皮膚，眼睛異常好看，大大的，凹陷進去，有溫柔的光澤。
我不認識他。
有些好奇他為何會站在我們班級的門口。
後來，有人來開門，我進到了教室，嶄新的桌椅，我找到了我的位置，第二排中間。
四周也漸漸來了人，我一邊收拾著書本，一邊與旁邊的同學熱情高漲地交談。東西收拾好之後，我出去上廁所。
而走廊上，那個有好看眼睛的男生依然安靜地站在那裡。
我走過去，熱心地問了一句：“同學，你在這有什麼事嗎？”後來我想，其實我也不是真正地熱心，而是深陷在了他眼裡的溫柔。
那樣的注視，足以讓一個人毫無掙扎地融化掉。
他說：“啊，我剛轉來，在等老師。”
原來是這個樣子，我向他點點頭，然後轉身去了廁所。
那就是我和沈憶認識的伊始。我猜想，我是不是這個班裡第一個與他開口說話的女同學。
他上去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有些不自然，眼神游離不定，而我坐在離他不遠的第二排位置，大膽地注視著他，看他瘦削的臉型和濃密的眉毛恰好都是我喜歡的樣子。
他游離的眼神突然落在了我的身上，幾秒不曾躲藏的對視，只有彼此兩人知道。但很快他便很巧妙地轉移了目光，而我依然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理所當然地以示我對新同學的熱情和友好。
他的位置被老師安排到了最後一排，我一直目視著他坐下，然後才將頭依依不捨地轉過來。
當時的我確實對他有異樣的感覺，我喜歡他身上那種溫和的、王子般的氣質。
知道他畫畫是在某個體育課上，我以肚子疼為由請假，實則是前一天熬夜，想用體育課來補覺。
沈憶也沒去上體育課，於是偌大的教室裡一下子就剩了我們兩個人，我突然沒有了睡覺的興致，而是隔著幾排桌椅，用不大的聲音問他：“喂，你怎麼也不去上體育。”
他淡淡地答了一句：“腳崴了。”然後又低下頭，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而好奇心促使我走到他的身邊去，只見他面前擺了一些淩亂的紙，上面被他塗塗畫畫，也不知道畫了些什麼，我輕笑道：“嘿，我以為你在學習呢。”
他手中的筆沒停，仍舊在仔細勾勒著他的線條，一邊勾勒一邊開口同我說：“我不喜歡學習，我喜歡畫畫。”
他畫畫的樣子很專注，讓我也情不自禁地專注看他，教室裡很安靜，只有筆尖摩擦紙的聲音，刷刷作響。
也是在那樣一個寧靜的午後，他向我講有關他的故事，也許他太渴望訴說，而我在他看來是最好的聽眾。
他說他的父母根本就不支持他畫畫，以為這樣下去沒有什麼出路，所以他和他父母的關係一直很僵，而且他特別無奈地告訴我：“我不知道我要說多少遍他們才能明白，我不是他們的附屬品，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他與我講了很多他的故事，講話的速度不疾不徐，讓人聽了十分舒服，而我特別小女生的沾沾自喜，以為沈憶把我當做特別的人了，因為他同我講了他的秘密。
然而，我們並未來得及發生些什麼，他便轉學離開了，他總共在我們班待了還不到三個月，他一直沉默，好像故意降低在我們班的存在感。不知道他不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在畫畫。
他並沒有親口告訴我他要離開的消息，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狐疑那個像王子般溫文爾雅的沈憶是否真的存在過。
十年來，我們都未曾聯繫，時光當前，我早已把有關他的記憶安置腦後，但驚喜的是，他還能在與我重逢時準確地喊出我的名字。這樣的舉動讓我想將他以往的種種悉數一筆勾銷。
他的變化很大，無論是身形還是外貌都找不到從前的影子，但氣質還像從前那般。十年後的他已經很優秀，網上介紹說，他最擅長圓珠筆畫和鋼筆畫，畫動物尤其有靈氣，一雙眼睛無一不會說話。
他邀我晚上一起吃飯，我連想都沒想就點頭應允。
同事很詫異地問我：“遲到獎金都扣沒了，還這麼開心。”
我咧著嘴沖她忘懷地笑，“保密。”然後一個人偷偷去衛生間照鏡子，可憐如今的我醜得如此不堪入目，想想沈憶，竟不自覺地生出些自卑來。
和沈憶一同吃的是日本料理，就在離公司的不遠處，我們把精緻小巧的食物沾一點作料，然後放到嘴裡慢慢咀嚼。
點了瓶酒，小杯小杯慢慢地喝，這樣的從容氣氛很適合聊天。
我們用一種很熟稔的語氣來交談，好似昨天剛剛交談過一樣。而事實上我們也真的認識了許多年，不過中途中斷了而已。所以說，有時候，歲歲年年根本沒有辦法算起。
時間總歸是虛無的東西。這十年光陰還沒有我對當時沈憶的畫來得印象深刻。
我很驚訝沈憶大學讀了醫，他說他父母以死相逼，實在沒法子。
“你呢？”他問我。
“會計嘍，女孩子嘛，穩定些好，”說到這我拿起酒杯啜了口酒，繼續說，“我沒什麼興趣也沒什麼夢想，就走一條大家都覺得不錯的路吧。”
“嗯，快樂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會快樂。”我笑著打趣他，說他竟還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沈憶一直都是一個很得體很有教養的男人，跟他在一起交談我會覺得很舒服，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身心。
我問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他淺笑著，“沒有，”停頓了幾秒又接著說，“不過我有一隻貓。”
我被他後一句話逗笑，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真的有一隻貓。”他這樣可愛的一面不同於他平日裡的氣質，此刻他像個大男孩般。
甚至他絲毫不留情面地跟我說：“倪裳，你留這個髮型好醜。”只有很熟的人才會說這樣的話。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回去好長一段時間裡腦海中反復想起的都是這句話。這句話有一種，你雖然這麼醜，但我喜歡你的甜蜜感。
讓我趕緊睡去吧，不要再繼續自作多情了。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起沈憶跟我說的好些話，他說話像以前一樣很慢很溫和，字不多卻有很深的意蘊在裡面，這樣簡短的話，很容易讓人沉迷。
他說他準備在這座城市定居，要是有空我和他還可以一起吃飯。我笑著回應他好，但我分不清他是在說客套話還是真心實意的邀請。
因為我們再也不是十年之前的少年，時光還是不可避免地為我們劃分了等級，我們明明在同一個世界，卻早已是不同的層面。
於是他說的話我並未放在心上，而日子又在瑣碎中步入了正軌。半個多月後，我接到了沈憶的電話。
他說讓我幫忙照看一下他的貓，過一會兒他會把他家的鑰匙給我，這像是一場“理所當然”地安排，不過我樂意接受。
他帶我熟悉他家的構造，整個房子很乾淨，小貓怕生，一直躲在沙發底下不肯出來，喚了好一會兒它才試探地冒出腦袋來，腦袋上的毛髮被它弄得亂糟糟的。
沈憶一笑，隨即說：“你看你倆的腦袋還挺像。”而他話音剛落，小貓竟主動來蹭我的褲腳，暫態我的心裡便融化了一片。
沈憶一走就是半個多月，我已經對他家瞭若指掌，甚至我還不小心看過他的衣櫥，他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掛在裡面，還有我那天在咖啡館裡看見的那件墨綠色上衣，我心裡又不免一陣悸動。
我一件件撫摸著衣服的邊，想著他是不是也在某個時候撫摸過這相同的位置，他可能還在糾結到底要穿什麼衣服，但手指已經先于大腦一步率先挑好。
沈憶的手，無數幅畫也是在他的手下，有了生命。
喂好食物後我正欲離開，門卻先我一步打開了，聞聲後，我驚喜地探出頭，沒想到並不是沈憶，而是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子。
她笑著跟我打招呼：“你好。”
我有些緊張地忘了回應，半響才問了一句：“你是？”
“沈憶的女朋友。”她依然微微笑著，可是那樣的笑容看起來那麼扎眼，沈憶不是跟我說他沒有女朋友嗎？
女人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淡定，好像並不驚訝我出現在沈憶家一樣，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緩慢開口，“你是第……”說到這她伸出手板著手指，似是數不清楚，乾脆說了句，“很多個出現在這裡的女人，當然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我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沒有，我是他的老同學。”
她優雅一笑，慢慢走到我的面前，“我是‘Z’的老闆，我認得你，也目睹了你翻垃圾桶的全景，你喜歡他？”她那樣的懶散而又溫柔，可她的話卻讓我不寒而慄。
這是一場不戰而敗的戰爭，我沒有絲毫可以贏的籌碼。
第二天沈憶回來了，說要請我吃飯，我客氣地回道：“不用啊。”
我知道那天那個美麗女子可能並不是沈憶的女朋友，但一定是愛慕沈憶的人，像沈憶這樣發光的人，一定會有很多喜歡他的人，而我就像那個女人說的那樣，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後來沈憶找過我兩次，我都以工作忙推脫了，然而我對於沈憶已經喜歡得深刻，而不單單是心悸，所以再多的報表也沒有辦法沖淡我心裡那份歡喜，我知道我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憶。
“倪裳，有人找。”同事朝我喊了一句，我從一堆檔中濛濛地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沈憶，心“咯噔”一下，他竟然來找我了？我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以穩定自己的情緒。
“工作很忙啊？”熟悉的語調從他嘴中說出。
我嗯嗯啊啊地答覆道：“嗯，有點忙。”這樣的對話有點奇怪，我拉著他到了天臺，以躲避大家的目光。
那天風很大，我迎風而站，風吹在臉上竟沒覺得疼痛，一時間裡，我和沈憶都很沉默。
是我捋了捋已經被風吹亂的頭髮，跟沈憶開口，我將我對他的喜歡，我的顧及，我這些天思索的一切向他和盤托出。
最後我跟他說了一句：“求求你，不要來找我了。”
意料之外，沈憶看起來有些生氣，他緊抿著嘴，半響都沒說話，只是很專注地看著我，我被他看的心虛，只好低下頭。
我向後邁了一步，說了句：“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沈憶上前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腕，“倪裳！”語氣裡有動怒的意味，可他仍舊沒說什麼話。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跟我說：“那年，我不會隨隨便便把自己秘密告訴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說，他從那個時候就喜歡我？
“倪裳，這些年，我也談過女朋友，可是那天我在辦公樓裡碰見你的時候，只用一瞬間我就知道你才是我想要的女人，十年前是，現在也是。”
我用力扳下他的手，“可是我們已經錯過了不是嗎？”
“我們錯過了十年，所以老天又讓我們重逢了啊。”
重逢？瞬間，我覺得我堅持的一切都轟然倒塌，是啊，我們重逢了，這得多麼大的緣分。
我沒有馬上給沈憶答案，也沒有馬上給自己答案，我覺得我已經渾渾噩噩過了好些年，是沈憶的出現，讓我知道原來生活的本質並不是瑣碎。
他像光一樣，給我那麼多希望，讓我特別期盼自己成為想要成為的那個人。那天之後，我特別用心地去生活，認真對待工作，報了很多輔導班豐富和充實自己。
面對沈憶，我漸漸地沒有那麼自卑，因為一天又一天我也在成為更好的那個自己。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因為一個人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一年之後的某一天，我去沈憶家時，看見他桌上的畫稿，是一些用彩色圓珠筆畫的女孩，而且細看還和我的神韻那麼像。
我舉著這些畫驚訝地問他：“你竟然開始畫人物了。”
他走上前將我圈在胸前，把臉埋在我的頭髮裡，低低地說了一句：“嗯，想畫了。”
我一張一張細細地看，其中有幾張很像學生時代的我，我輕聲問：“我嗎？”
沈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跟我說了句：“我走的前一天，在你桌洞裡放了紙條，上面寫著，我以後會起名叫沈憶，說我會很出名，為了讓你找到我。”
“啊？沒有啊，什麼樣？”
“是一個紙團。”時間過了太久，我已經記不清，我責怪他為什麼要放紙團，准是被我當做垃圾扔了。
“我是在離你很遠的地方扔進去的，不是放進去的。”好在我們在一起了，所以才可以像兩個小孩子一樣，對這些細節興高采烈地爭論不休。
末了，他說他很後悔當時沒有班裡同學的聯繫方式，沒法打聽到我的消息。可是沒關係啊，註定在一起的人還是會在一起。
我特別幸運在我高中時候就能遇見他，像這麼優秀的男人一定要先下手為強，以初戀的身份出現在他現在的生活裡，勝券多一些。
後來他的人物畫作被刊登在很多地方，其中有我最喜歡的一本書《願所有的姑娘都能嫁給愛情》，新書上市那天是21號，我和沈憶領證結婚。
很多人問他為什麼突然決定畫人物，他只是笑著說：“因為我的妻子。”
曾經的我，不相信愛情也不熱愛生活，可是，人生太奇妙，我現在知道不能把定義下得太早，因為你想要的幸福和快樂，也許正悄悄地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