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娘的小車裝過春天,裝過夏天,也裝過秋天。
大寶滿月的那一天,大寶爸買回來這輛小車。“媽,往後您就用它推大寶吧!秦大娘像得了稀世珍寶一般,圍著小車轉了好幾個圈,細細地看,輕輕地摸……
公園的猴山前,江濱的柳蔭下,長長的江堤,寬寬的大街……都留下了秦大娘推著孫子走過的腳印。
大熱天,秦大娘給孫子買冰淇淋,她自己一口也捨不得吃,後背的汗水浸濕了她的布衫。
天冷了,秦大娘用小車當搖籃,哼唱著她當姑娘時唱過的家鄉小調。孫子睡了,秦大娘便把孫子抱到床上,久久地看著孫子的臉。
秦大娘的小車滿盈盈地裝著她的情。
秦大娘用她的小車把孫子推到了六歲,大寶上了學前班。小車空了,屋子空了,她的心也空了。好些天,秦大娘常常呆呆地看著放在屋門旁的小車:印花帆布車圍已褪了色,電鍍鋼管車把已露了黃。車舊了。
不知從哪天開始,秦大娘給她的小車派上了新用場---推著它去買菜、買米、買油、買鹽……不管上商店還是上市場,不管買的東西多還是少,她都要推著她的小車。車把上單系著一個小口袋,裡邊放的是大寶最愛吃的東西。她用小車給全家推來了香,推來了甜,推來了溫暖和力量。
又是一個秋天。
秦大娘叢落滿黃葉的垃圾堆裡撿出幾個破紙箱往小車裡放。頭髮花白,脊背彎曲,臉上佈滿了皺紋,
風瑟瑟,天茫茫。“媽,廠子只給了一室一廳……我們搬去……以後您不必……不必再早早地給我們做飯……”每當想起她病後不久兒子的這段話,她的心都像被針紮了一般。她不願想,可是幾年來,她幾乎天天都要想起。
遠遠地,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向她跑來。啊,是大寶!“奶奶---”大寶跑過來搶著推小車。“別地,別地,這車埋汰。”秦大娘勸阻著。“快吃,還熱著呢!”秦大娘擦擦手,從車把上那個口袋裡捧出烤地瓜,笑容又浮現在她的臉上。
幫著奶奶賣完了破紙箱,大寶從衣袋裡掏出一打錢,“奶奶,我爸我媽都長工資了,這個月多給您五元,一共是三十元。
秦大娘接過那小包,小心地打開,硬幣、紙幣,五分的、一角的、兩角的……滿滿的一包!她一把摟過孫子。一股暖流,夾帶著酸楚,湧上心頭,秦大娘掉淚了。
一輛殘破的小車靜靜地放在垃圾堆旁,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小車上,好像給小車覆蓋上一層潔白的紗。
這是秦大娘的小車。
秦大娘的小車,裝上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