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那晚對我說,很多人可以同時喜歡兩個人,一個在心裡,一個在身邊。心裡的那個因為夢想而無法忘懷,身邊的那個則因為習慣同樣割捨不下。隨著時間的推移,距離使得我們心裡的那個人愈來愈完美,現實中身邊的這一個相處越久,缺點會愈發凸現出來。這其實是不很公平的,心裡的和身邊的區別,可能僅僅是因為出現的時間點不同。但兩者真的無法比較。而通常人們都會最終選擇身邊的那一個,就算最後兩個人都在他面前讓他選擇。我說,等你變成鬚髮如銀的老婆婆,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時,
回過頭來看,難道不會後悔你錯過自己的夢想麼?憐惜和愛比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她回答,心裡的那一個讓我心痛過一次,愛,應該算作了結。現在緬懷的,僅僅是當初的付出,是年少青澀的最真純的感情。而我不能再讓另一個男孩子為我心痛。因為他愛我。而我對他同樣不是憐惜,是愛。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我們正坐在一家速食店燈光通明的寬敞店堂裡,她背後是鋪天蓋地的燈火,似乎把夜的深深的憂鬱沖得很淡了。她就浴在這滿夜流動的燈火之中,甚是好看。我看著她孩子氣的極為認真的臉,不自禁地笑起來,可是心裡卻很震憾。我以前都不懂得,感情是可以這樣來用的麼?我有些混亂了。這家豆漿店有一樣小吃,
是在橙汁裡泡上無核龍眼肉,算一種新巧甜點吧,從顏色上看,我和朋友都很喜歡。於是她吵著要吃,挽起袖子來準備大搶一場。我直接把碗推到她面前來。她也好沒有意思,看著她不客氣抓起勺子舀了一顆扔在嘴裡咬。我突然覺得挺開心,含著勺子眯起眼睛盯著她笑。
她說,為什麼你這個時候還會笑?為什麼?問得好。其實連我自己也回答不出。我以為我已經不會笑了,可是我沒有。大概是因為一切和柳丁有關的食物和顏色------包括橙汁、橙味汽水、果汁橙味軟糖、橙味果凍、優酪乳,都是我喜歡的食物吧。不管在我多麼失落的時候,它們都能安慰我,讓我感覺溫暖,得到慰藉。我靜靜地想,我到底要做一個女孩子心裡的那一個還是身邊的那一個?想了很久。
答案是前者。莫名其妙有種難受。像夜行客一樣踮著腳悄然無聲地潛行然後突然襲來,猝不及防。總覺得心痛的感覺是文人為煽情的杜撰之筆。原來,真的有點痛的。這種痛真實而巨大地擊中了我,那一刹,我險些摔倒。眼前看不到任何實質上存在的東西。胸腔裡似乎被掏空了,我甚至都可以感覺到空氣在裡面反復撞擊的回音呢。我很喜歡5路公車,因為它的硬質座位,簡單清潔的車廂和玻璃。坐在上邊看外面,好像外面的又是另外一個世界。感覺像在流浪一樣。我曾經坐在695上毫無目標地在這個城市裡面遊蕩,到頭了就坐回程,今天又是一樣。頭腦裡一個想法忽然間蹦出來,做個流浪者也不錯呢。
敝帚自珍。我可愛的幸福。想起朋友說的話。慢慢地明白,最好的選擇是,能在星火交輝的夜裡,在喧鬧的酒吧裡,和那些在我不會笑的時候陪我笑陪我鬧的朋友一起,還有身邊的這個人,熱熱鬧鬧地時間流過。適時送給身邊的那個人一個甜美的微笑,在桌下的兩隻手相互握得更緊,整個心被抱著充滿暖意。而心裡的那一個,則應該在靜謐的深夜醒來時,悄悄地將回憶溫習一遍,然後看著枕邊的睡臉平靜地重新睡去。回憶的多少統統沒有關係。有時候,愛只是一瞬間的感覺。就像我的一個轉身。這個場景會一直生動在腦中,永不磨滅。可我就是我,我不願意讓自己的感情湮滅。我已經讓出心的全部位置給它,
讓它自由地生長。你依然那麼憂傷麼?我都能從你的眼睛裡讀得出哦。我知道的。我會為你每天每天地微笑,直到你的憂傷完全融化呢。你能夠把你的心交給我保管麼?如果現在你在我面前,我會看著你的眼睛嚴肅地問。我真的很想問的。可是,再沒有機會開口。已經轉身了,走遠了,心碎了。一地,我數不 清楚。眼睛有些模糊,但臉上沒有淚水。我要每一個人看到,有笑容。包括我心裡的那一個。不管是不是心如刀割。終結所有的一切。我知道它還會更加繁茂地生長起,不過沒有關係,也許我可以默默地堅持它。只是一個人,堅持它。想到的時候,就仿佛看到那一個連太陽都悶不吭聲的下午,我決然地轉過頭去。看飛鳥。淡然而堅定的姿勢。
在我的頭頂。笑著的我,曾經笑著的我,沉睡著的我,我不知疼痛的不停生長的頭髮,我的愛情,我的微笑著被冰封的感情,我粗糙泛黃的掌紋,我手上的余溫,我的工作,我的洗得雪白的襯衣,我愛過的那個女孩,愛我的那個女孩,我皮靴上淡淡的灰塵,我眼中淺黃的星星們,我的黑眼睛,我的抉擇,我的痛與成長,統統印在心上了。可是,僅僅是印在心上了。而留下的,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