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由相識、相知,到相戀、相愛,最終攜手走向愛情的歸宿——婚姻的殿堂,心中無不懷著甜蜜的憧憬、美好的期待。他們在想像之中勾畫著未來的生活,哪怕最隱秘的細節、最不易窺測的角落,都被描繪得婀娜多姿、美妙絕倫,連最平凡瑣細的生活,也被完全徹底地審美化了。他們陶醉在兩個人的世界裡,仿佛彼此是對方的上帝。而,成了他們面對生活、主宰命運的唯一鑰匙。在過來人眼中,他們是兩個甜蜜的傻瓜,因為此時他們還不完全理解婚姻是什麼、生活意味著什麼。
然而時間的巨手可以鈍化感覺、磨平記憶、改變一切。
原本使人心旌搖盪的,如今卻叫人無動於衷;原本讓人銘心刻骨的,現在卻使人麻木不仁。連那最讓人難以忘懷的一個個美妙瞬間,都變得模糊、淡漠了。是的,時間改變了世界,時間也改變了我們的感覺。不是因為才華橫溢才嫁給他麼,怎麼越看越覺得這個人除了才華一無所有?不是因為風度翩翩才傾心於他麼,怎麼越看越感到這人渾身上下都是虛頭巴腦?不是因為氣質超群、身材出眾才非她不娶麼?怎麼婚後不到一年便覺得這個人形容猥瑣、俗不可耐?不是因為心地善良、不慕錢財才對她感念不已,以為今生終於找到了理想中的愛人麼,怎麼孩子剛一出生這個人就變得斤斤計較、錙銖必較?原本心儀的東西,
如今似乎都走向了反面:性情穩重成了老氣橫秋,性格活潑成了瘋瘋癲癲,風流倜儻成了拈花惹草,熱愛藝術成了老不正經,連身體健壯也成了笨手笨腳,身材苗條也成了不夠性☆禁☆感,大眼睛是大而無當,小眼睛是鬼鬼祟祟,有業餘愛好說你不務正業,沒有業餘愛好說你缺乏情趣,下班早回家說你不像個男人,下班不回家說你不顧老婆孩子,掙不到錢說你是笨蛋,掙太多錢說你肯定不是好東西,管孩子說你婆婆媽媽,不管孩子說你沒有家庭責任感,提拔了說你是馬屁精,沒提拔說你狗屁本事沒有白混了十幾年,朋友多了說你狐朋狗友整天不著家,朋友少了說你孤家寡人像個喪門星,對長輩孝敬了說你永遠像個三孫子,
對長輩不孝順又說你沒良心,看見女人不回頭說你假正經,見著女人總回頭說你不正經……
生活就是這樣,每天都在發生有形無形的戰爭。說起來雞零狗碎、雞毛蒜皮,說多了還叫人笑話。然而每個人都在生活的粗俗和瑣屑之間經受考驗。新潮男女難以忍受此中的磨難,歎息一聲“怎麼會是這樣?”便互道“拜拜”,從此天各一方,獨自瀟灑去了。趁著年輕還有資本,他們拼命地消費自己,待到人老珠黃,也就心平氣和,認可“生活的平庸”了。比之前輩,他們不乏灑脫快樂,但在頻繁的探索與轉換之間,他們很難深入體會生活的艱辛與美好。與他們一同笑過的人,他們很快忘記他;與他們一同哭過的人,他們也很難長久地記得他。
只是到了人生的暮年驀然回首,他們才似有所悟,但很難說一句無悔今生、笑對所愛。
愛一個“完美”的人並不難,愛一個“有缺欠”的人卻很難,長久地愛一個這樣的人尤其難。而唯其如此,人的感情才顯得深沉厚重、感天動地。說到底,在上帝如炬的目光審視下,我們誰敢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完美”的人呢?既然自己並不完美,憑什麼以完美要求于自己的愛人呢?愛一個人,便意味著全身心地、無條件地接受他(或她)的一切,包括他堅強掩蓋下的脆弱、誠實背後的虛偽、才華表像下的平庸和勤勞反面的懶惰,甚至要忍受婚前不曾發現的種種生活惡習。誠實、善良、美麗、賢慧的是你的妻子;虛偽、做作、小器、庸俗的也是你的妻子。
在外誇誇其談、不可一世的是你的丈夫,在家打老婆、罵孩子,言語粗鄙、行為粗俗的也是你的丈夫。人前油頭粉面、西裝革履的是你丈夫,人後掏鼻子、摳腳丫子、從不洗襪子的也是你的丈夫。否定了愛人醜陋的一面,也就否定了他的全部;否定了他的全部,也就否定了你自己的生活。(文/ yzbm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