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的時候,他愛上了第一個女人。那時候,他分不清女孩和女人之間的區別。 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感覺到了她嬌小的身體如風中的樹葉般,猛烈地擊打著他內心深處最為柔軟的那一部分。回家的路燈下,他的幸福在反射著晶瑩的光線。 他明白了兩個人要突破那0.25米的距離是多麼地艱難。為了那一次的約會,他每晚寫情書把自己寫成了一個文學青年。 她在院子門口幽幽地看著他,說,走吧,但願你以後的記憶裡,不再有我。 他看著她的睫毛,想,這可能嗎。 可是她最後終於堅強地走出了他的記憶,
漸行漸遠,直到期年以後。 二十一歲的時候,第二個女人愛上了他。她對於他來說,像一朵罌粟。她的舞姿,她的氣息,她的迷離,讓他覺得自己的血管裡充滿了一種的憂鬱。一次在舞廳,為了她,他被十幾個人圍住痛毆。 他坐在急診室裡等著馬臉老獸醫縫針。她靠在他身邊,那吹出的氣息輕拂他的臉,像一劑杜冷丁。他流著的鼻血。 後來他去南方當了兵。她寫信給他說等他回來娶他。等信的日子裡,他學會了抽煙。1504支煙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變化。終於他等到了她的最後一封信。他看了N遍後,學會了寫詩。 後來他退伍了,在寫字樓裡擁有了自己的位子。很多女孩子從他身邊經過,投來暗示的眼神。他微笑著看著她們變成女人,做了媽媽,
養成了絮叨的習慣。他覺得自己像一棵樹,在鋼筋水泥和電視廣告片裡慢慢生長。 一天回家的路上,他被一輛都市貝貝撞翻在地。他努力地從車後座睜開眼,看見了那一對多年以前的睫毛。她堅持要送他去醫院。他搖了搖頭拉開車門走了。他剮破的西裝在風裡飄動著,像那條老橡樹上的黃絲帶。 她打電話給他,訴說著自己的不快樂。他認真地聽著,發現自己的臉上有些濕潤。他笑了,對著話筒說,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呢?至少,我們現在都活著,你那次沒有撞死我,這很好。 因為你要是撞死了我,這世界上就少了一個掛念你的人。 他終於打算結婚了,開始裝修自己的小家。他和裝修公司的老闆在電話裡為材料的事爭得不可開交。
他覺得價格上的貓膩讓他無法忍受。他終於當面見到了老闆。彼此都吃了一驚。 她對他說,我怎麼知道是你呢。他看著她面膜做得過多的不真實的臉,說,是啊,我怎麼知道是你呢?於是他們又開始爭論起來。還是討價還價,不過角色發生了互換。最後他說,如果她不肯多收錢的話,他就只能砸了那些裝修。她歎了口氣,拿了支票走了。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過頭說,我離婚了。 他坐在她的客廳裡,喝著炭燒咖啡。他看見了那張沒來得及撤下的結婚照,郎財女貌。她靠到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睛。他不可控制地抱住了她。她尋找著他的嘴唇。可是最後他推開了她,說,算了吧,我得走了。她問,為什麼?他說,因為,我,曾經愛你。 他結婚了。
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帶著他去廣場上放風箏,他看見了都市貝貝帶著她的女兒也在放風箏。小女孩和小男孩終於玩到了一起。很融洽的樣子,奔跑、唱歌。 她問他,你好嗎?他說,很好。他注意到她胖了,但依然清純。她注意到他瘦了,但依然堅硬。她說,其實那時候…… 他連忙說,是啊,那時候我們都很小…… 風箏斷了線,女孩子哭了,他走過去親了親她的小臉,說,別哭了叔叔給你去撿回來。 她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離廣場不遠的街道上,他被一輛大貨車撞得飛起來,與他同時飛起來的,是手中那只斷了線的風箏。 她呆立在當地。看著人們潮水一樣圍過去。她不明白的是那輛車撞上他時,為什麼會發出金屬般巨大的聲響。她想,他或者不一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