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所知的一切事物中,死亡或許是發生在他們身上最棒的事,然而他們卻畏懼死亡,彷佛相當清楚死亡為邪惡之最。這難道不是一種可恥而無知的想法嗎?以為我們知道自己並不知道的事?
有些人不思考死亡,是因為死亡來得太早、太突然—— 尤金.歐凱利是全美最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KPMG的總裁暨董事長。事業成功、家庭美滿、交遊廣闊,2006年即將擔任全球區總裁。
然而,2005年5月,醫師突然在尤金的左腦發現三顆末期多發性腫瘤,宣判他只剩三個月生命。
站在高爾夫球場上的我們有種莫名的感動,知覺也更為提升,
這些年來,我們一同追逐日光,現在將最後一次攜手追逐日光。
不過這次,當日光消逝時,消逝的不只是美好的一天,我們共組的美滿生活也將隨風湮滅。
陰影將最後一次拉長,夜晚將最後一次降臨。屆時,柯琳仍須打完自己的那一局球,但身邊卻不再有我。
既然已經從醫生那兒得知真相,我決定做三件事:
我坐在餐桌前擬定最後的工作清單:
處理好法律與財務事宜
「解開」人際關係
簡化 活在當下
創造(也接納)精彩的時刻、「完美的時刻」
開始轉換到另一種狀態
規畫喪禮
生病前,我認為投入是價值觀之王;診斷後,反而認為意識才是價值觀之王。我開始覺得所有人的第一份責任,
這能幫助其它人更瞭解死亡,那是我們彼此虧欠的一份責任,也是我們虧欠後代的責任。
在寫下那些我想規畫最後一次相聚的人的名單時,每寫出一個人名,我就會停下來回想我們相處愉快的時光--
我們怎麼相遇的?如何開始成為朋友?
我欣賞他們哪些特質?他們讓我學到什麼?以及,
遇見他們何以使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朋友道格打電話給我,我們聊得很愉快。
他提醒我,我是我們這群人當中第一個抵達許多里程碑的人:第一個結婚、第一個當父親,現在也將成為第一個抵達另一個世界的人。
「他和其它人之後也會加入我的」,
我並未熱淚盈眶,聽起來他也沒有。
我們的談話沒有絢爛的火花,沒有令人吮指回味的巧克力蛋糕,也沒有俯瞰大峽谷的景致;但這感覺就像完美時刻。
最後道格說了聲「再見」。不是「祝你好運」,不是「要有信心」,沒有客套話、沒有否認,只是道再見。我喜歡這樣。
自從診斷出罹患腦癌後,我就很喜歡吃豐盛得不得了的食物和高膽固醇的甜點:
肥厚多汁的牛排、像山一樣的霜淇淋、數也數不完的餅乾、很多油膩美味的奶油醬。我又還沒死。
我認為,愈瞭解冥想、愈常冥想,時候到時就會覺得愈自在。我持續這樣做,這麼一來,等我的時候到了,情況就不會太糟,或許一點也不糟。
假如另一個世界不完全獨立於這個世界,
突然覺得,死亡並不如我想的那般無奈。
--妻子柯琳的最後筆記
9月6日星期二那天,尤金停止進食,也就是那天他對我說:「我認為今天晚上我就要死了。」
「這句話可以寫進書裡,」我苦笑著說:「你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管理自己的死亡。準確預測自己的死亡時間,倒是個不錯的結局。」他笑了,我也笑了。
--妻子柯琳的最後筆記
有位元訪客問尤金心情平不平靜。
「平靜。」尤金說他感覺不到腦部的疼痛,也不害怕。
「這就是過渡階段嗎?」訪客問。
「沒錯。」尤金說道。
「你在一個很好的地方嗎?」
「我置身在一個極美的地方。」他說。
尤金這輩子從不說假話,
--妻子柯琳的最後筆記
尤金說:「我覺得另一邊有人在支持著我。」
半小時後,尤金睜大雙眼呼叫我姊姊達琳娜--那幾天沒見他眼睛睜這麼大過。
他看著她,和往常一樣精明。
「請告訴他們,」尤金說:「在這一邊和另一邊的交界處沒有痛苦。」
--妻子柯琳的最後筆記
他走了。
他試著把一切做到最好,試著採用一些新的做法來面對死亡,這些做法可能通往一個更美好的境界。在這些努力中,隱含著鼓勵與信心。
--妻子柯琳的最後筆記
雖然他留下我孤單一人,在高爾夫球場上追逐日光,但他已幫我把球擺得好好地,讓我能輕鬆打完這一局。
我之所以把我的故事公諸於世,
假如我的故事能讓他們瞭解,儘早面對終究難逃一
死這件事的價值,以及與死亡有關的議題;
假如我的方法與見解能幫助人創造更好的死亡、幫助人現在就過著更好的生活,那麼,我將感到無比欣慰。
2005年7月4日的夜晚,窗外煙火劃破天際,撒下點點亮光與弧線。聲音震得四周摩天大樓轟隆作響,嗡嗡的低鳴在曼哈頓聳立的高樓裡吟回不已,這聲音很美,讓人眼界大開。
我從沒料到煙火最棒的部份,竟可能是光亮與顏色之外的事物——尤金?歐凱利(Eugene O'Ke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