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同學應該都還記得聯考前夕的焦慮:差一分可能要掉好幾個志願,甚至於一生 的命運從此改觀!到了大四,這種焦慮可能更強烈而複雜:到底要先當兵,就業, 還是先考研究所? 我就經常碰到學生充滿焦慮的問我這些問題。可是,這些焦慮實在是莫須有的!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絕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毀了一個人的一生,也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救了一個人的一生。屬於我們該得的,遲早會得到;屬於我們不該得的,即使僥倖巧取也不可能長久保有。如果我們看清這個事實,
我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從一進大學就決定不再念研究所,所以,大學四年的時間多半在念人文科學的東西。畢業後工作了幾年,才決定要念研究所。碩士畢業後,立下決心:從此不再為文憑而念書。誰知道,世事難料,當了五年講師後,我又被時勢所 迫,整裝出國念博士。
出國時,一位大學同學笑我:全班最晚念博士的都要回國了,你現在才要出去?兩年後我從劍橋回來,覺得人生際遇無常,莫此為甚:一個從大一就決定再也不鑽營學位的人,竟然連碩士和博士都拿到了!屬於我們該得的,哪樣曾經少過?而人生中該得與不該得的究竟有多少,
當講師期間,有些態度較極端的學生會當面表現出他們的不屑;從劍橋回來時,卻被學生當做不得了的事看待。這種表面上的大起大落,其實都是好事者之言,完全看不到事實的真相。從表面上看來,兩年就拿到劍橋博士,這好像很了不起。但是,在這”兩年” 之前我已經花整整一年,將研究主題有關的論文全部看完,並找出研究方向;而之前更已花三年時間做控制方面的研究,並且在國際著名的學術期刊中發表論文。而從碩士畢業到拿博士,期間七年的時間我從不停止過研究與自修。所以,這個博士其實是累積了七年的成果,
拿碩士或博士只是特定時刻裡這些成果累積的外在展示而已,人生命中真實的累積從不曾因這些事件而終止或加添。
常有學生滿懷憂慮的問我:”老師,我很想先當完兵,工作一兩年再考研究所。這樣好嗎?”
“很好,這樣子有機會先用實務來印證學理,
“可是,我怕當完兵又工作後,會失去鬥志,因此考不上研究所。”
“那你就先考研究所好了。”
“可是,假如我先念研究所,我怕自己又會像念大學時一樣茫然,因此念的不甘不願的。”
“那你還是先去工作好了! ”
“可是……”
我完全可以體會到他們的焦慮,可是卻無法壓抑住對於這種話的感慨。其實,說穿了他所需要的就是兩年研究所加兩年工作,以便加深知識的深廣度和獲取實務經驗。
先工作或先升學,表面上大相逕庭,其實骨子裡的差別根本可以忽略。在”朝三暮四”這個成語故事裡,主人原本餵養猴子的橡實是”早上四顆下午三顆”,後來改為”朝三暮四”,猴子就不高興而堅持改回到”朝四暮三”。
最諷刺的是:當我們面對兩個可能的方案,而焦慮的不知何所抉擇時,通常表示這兩個方案可能一樣好,或者一樣壞,因而實際上選擇哪個都一樣,唯一的差別只是先後之序而已。而且,愈是讓我們焦慮得厲害的,其實差別越小,愈不值得焦慮。反而真正有明顯的好壞差別時,我們輕易的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可是我們卻經常看不到長遠的將來,短視的盯著兩案短期內的得失:想選甲案,就捨不得乙案的好處;想選乙案,又捨不得甲案的好處。
我高中最要好的朋友,一生揹運:高中考兩次,高一念兩次,大學又考兩次,甚至連機車駕照都考兩次。畢業後,他告訴自己:我沒有人脈,也沒有學歷,只能靠加倍的誠懇和努力。現在,他自己擁有一家公司,年收入數千萬。
一個人在升學過程中不順利,而在事業上順利,這是常見的事。有才華的人,不會因為被名校拒絕而連帶失去他的才華,只不過要另外找適合他表現的場所而已。反過來,一 個人在升學過程中太順利,也難免因而放不下身段去創業,而只能乖乖領薪水過活。福禍如何,誰能全面知曉?我們又有什麼好得意?又有什麼好憂慮?人生的得與失,有時候怎麼也說不清楚,有時候卻再簡單不過了:我們得到平日累積的成果,而失去我們不曾努力累積的!所以重要的不是和別人比成就,而是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功不唐捐,最後該得到的不會少你一分,不該得到的也不會多你一分。
好像是前年的時候,我在往藝術中心的路上遇到一位高中同學。他在南加大當電機系的副教授,被清華電機聘回來開短期課程。從高中時代他就很用功,以第一志願上臺大電機後,四年都拿書卷獎,相信他在專業上的研究也已卓然有成。回想高中入學時,我們兩個人的智力測驗成績分居全學年第一,第二名。可是從高一我就不曾放棄自己喜歡的文學,音樂,書法,藝術和哲學,而他卻始終不曾分心,因此兩個人在學術上的差距只會愈來愈遠。反過來說,這十幾二十年我在人文領域所獲得的滿足,恐怕已遠非他所能理解的了。我太太問過我,如果我肯全心專注於一個研究領域,是不是至少會趕上這位同學的成就?我不這樣想,兩個不同性情的人,註定要走兩條不同的路。不該得的東西,我們註定是得不到的,隨隨便便拿兩個人來比,只看到他所得到的,卻看不到他所失去的,這有什麼意義?
有次清華電臺訪問我:”老師你如何面對你人生中的困境?”我當場愣在那裡,怎麼樣都想不出我這一生什麼時候有過困境!後來仔細回想,才發現:我不是沒有過困境,而是被常人當作”困境”的境遇,我都當作一時的際遇,不曾在意過而已。剛服完兵役時,長子已出生卻還找不到工作。我曾焦慮過,卻又覺得遲早會有工作,報酬也不至於低的離譜,不曾太放在心上。念碩士期間,家計全靠太太的薪水,省吃儉用,對我而言又算不上困境。一來,精神上我過的很充實,二來我知道這一切是為了讓自己有機會轉行去教書(做自己想做的事)。三十一歲才要出國,而同學正要回系上任教,我很緊張(不知道劍橋要求的有多嚴),卻不曾喪氣。因為,我知道自己過去一直很努力,也有很滿意的心得和成果,只不過別人看不到而已。
我沒有過困境,因為我從不在乎外在的得失,也不武斷的和別人比高下,而只在乎自己內在真實的累積。
我沒有過困境,因為我確實瞭解到: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絕不會因 為單 一的事件而有劇烈的起伏。
同時我也相信:屬於我們該得的,遲早會得到;屬於我們不 該得的,即使一分也不可能加增。假如你可以持有相同的信念,那麼人生於你也會是寬 廣而長遠,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困境”,也沒有什麼好焦慮的了。
注:清華=臺灣清華. 研究所=研究生 ,作者是臺灣清華大學彭明輝教授(原文來自復旦光華bbs)。據說欣賞一個人有兩種情形,一種是和自己相似,一種是“雖不能至,心嚮往之”,這裡大概是第二種。他一路過來自稱“無足道”的地方都擊中了我的痛處。
我高中最要好的朋友,一生揹運:高中考兩次,高一念兩次,大學又考兩次,甚至連機車駕照都考兩次。畢業後,他告訴自己:我沒有人脈,也沒有學歷,只能靠加倍的誠懇和努力。現在,他自己擁有一家公司,年收入數千萬。
一個人在升學過程中不順利,而在事業上順利,這是常見的事。有才華的人,不會因為被名校拒絕而連帶失去他的才華,只不過要另外找適合他表現的場所而已。反過來,一 個人在升學過程中太順利,也難免因而放不下身段去創業,而只能乖乖領薪水過活。福禍如何,誰能全面知曉?我們又有什麼好得意?又有什麼好憂慮?人生的得與失,有時候怎麼也說不清楚,有時候卻再簡單不過了:我們得到平日累積的成果,而失去我們不曾努力累積的!所以重要的不是和別人比成就,而是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功不唐捐,最後該得到的不會少你一分,不該得到的也不會多你一分。
好像是前年的時候,我在往藝術中心的路上遇到一位高中同學。他在南加大當電機系的副教授,被清華電機聘回來開短期課程。從高中時代他就很用功,以第一志願上臺大電機後,四年都拿書卷獎,相信他在專業上的研究也已卓然有成。回想高中入學時,我們兩個人的智力測驗成績分居全學年第一,第二名。可是從高一我就不曾放棄自己喜歡的文學,音樂,書法,藝術和哲學,而他卻始終不曾分心,因此兩個人在學術上的差距只會愈來愈遠。反過來說,這十幾二十年我在人文領域所獲得的滿足,恐怕已遠非他所能理解的了。我太太問過我,如果我肯全心專注於一個研究領域,是不是至少會趕上這位同學的成就?我不這樣想,兩個不同性情的人,註定要走兩條不同的路。不該得的東西,我們註定是得不到的,隨隨便便拿兩個人來比,只看到他所得到的,卻看不到他所失去的,這有什麼意義?
有次清華電臺訪問我:”老師你如何面對你人生中的困境?”我當場愣在那裡,怎麼樣都想不出我這一生什麼時候有過困境!後來仔細回想,才發現:我不是沒有過困境,而是被常人當作”困境”的境遇,我都當作一時的際遇,不曾在意過而已。剛服完兵役時,長子已出生卻還找不到工作。我曾焦慮過,卻又覺得遲早會有工作,報酬也不至於低的離譜,不曾太放在心上。念碩士期間,家計全靠太太的薪水,省吃儉用,對我而言又算不上困境。一來,精神上我過的很充實,二來我知道這一切是為了讓自己有機會轉行去教書(做自己想做的事)。三十一歲才要出國,而同學正要回系上任教,我很緊張(不知道劍橋要求的有多嚴),卻不曾喪氣。因為,我知道自己過去一直很努力,也有很滿意的心得和成果,只不過別人看不到而已。
我沒有過困境,因為我從不在乎外在的得失,也不武斷的和別人比高下,而只在乎自己內在真實的累積。
我沒有過困境,因為我確實瞭解到: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絕不會因 為單 一的事件而有劇烈的起伏。
同時我也相信:屬於我們該得的,遲早會得到;屬於我們不 該得的,即使一分也不可能加增。假如你可以持有相同的信念,那麼人生於你也會是寬 廣而長遠,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困境”,也沒有什麼好焦慮的了。
注:清華=臺灣清華. 研究所=研究生 ,作者是臺灣清華大學彭明輝教授(原文來自復旦光華bbs)。據說欣賞一個人有兩種情形,一種是和自己相似,一種是“雖不能至,心嚮往之”,這裡大概是第二種。他一路過來自稱“無足道”的地方都擊中了我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