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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的故事


譯/楊 誼
“我情願讓人們說是我甩了你。”
依琳娜幾乎毫不費力地回憶起她結婚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那天,她剛抹上潤手油就聽到門鈴響了。准是誰送禮物來了,她想,或者是又一位煩煩叨叨的阿姨剛從鄉下趕來參加婚宴。她聽見安德魯在樓下和她妹妹的談話聲,很是吃驚。安德魯應該像她一樣,現在在自己家裡接待親戚。依琳娜很吃驚安德魯竟然能得以脫身。
“她還在上頭打扮呢,有幾個小時了。”依琳娜聽妹妹說。然後她聽見安德魯說了聲“啊,上帝”,語調很怪,聲音發哽,她預感到出了什麼事。安德魯臉色慘白,
手顫抖得像窗外風中搖曳的樹枝。他想握住她的手,可她手上滿足油脂。依琳娜覺得不管怎樣她必須兩手不停地抹油。
他終於開口了,但說出的話雜亂無章,夾雜著表示歉意和自我厭惡的言辭。並非有了第三者,他對上帝起誓,也不是他不再愛她了,他不想打碎他們的美夢和希望,但他已經認真考慮過了,他還沒有成熟到結婚定居的地步。這對他們兩人都有好處。
她面無表情地坐在床沿上,不停地往手上,腕上甚至胳膊上抹潤膚油。沒有眼淚,沒有怒氣,連—句話也沒有。最後他說不下去了。
“哦,依琳娜,看在上帝的份上,說你有多麼痛恨我吧。”他幾乎足乞求得到責駡了。
她緩緩地開了口,語調很平靜。“但我不恨你,
”她說,似乎在對—個腦筋遲鈍的孩子解釋著,“我愛你,永遠愛你,你給我的生活帶來了什麼……你改變了它……”她的目光落在婚服上。安德魯又說話了。她的溫厚使得他的內疚和羞愧減輕了很多。他將承擔向眾人解釋的責任,把客人們送走。他將賠償她家由此而受的損失。如果合適的活,他可以走得遠遠的,比如到澳大利亞或加拿大或非洲去……那裡需要年輕的律師,這兒沒有人會再見到他,記起他惹的麻煩。
依琳娜—動不動地坐著,只有雙手在奇怪地動著,似乎她沒有聽到或不能理解他說的話。他臉上掠過—絲恐懼。依琳娜眼裡沒有淚花,她說她愛他,並且將永遠愛他。但如果他不敢經歷婚禮,他可以在婚後再考慮出走,這樣至少其中—人可以再選擇一次婚姻。

安德魯迷惑不解。
依琳娜搖了搖頭。“我不會再嫁給別人的,除了你。”她說。
大廳裡明天將有300位客人光臨,而這時出奇地寂靜。寂靜持續了很久。安德魯知道她不會打破沉默的。“我們該怎麼辦?”他問她。
她什麼也沒說。
“先告訴你父母。他們在樓下嗎?”他建議說。
“不,他們在高爾夫俱樂部,正在為明天不會發生的事情舉杯慶賀。”
又—陣沉寂。
“也許我應該告訴馬丁,他為宴會費了不少心。他可以休息了……”安德魯神經質地笑了一下,趕緊收住了。“對不起,非常非常抱歉,婚事不能如期舉行。”
“是的,當然。”依琳娜表示贊同。
“女儐相呢?要不要告訴她們?說……”
“說什麼?”
“噢,說我們改變了主意。”
“確切地說,是你改變了主意。”依琳娜說。
“是的,
但是你同意了。”他懇求說。
“我同意什麼了?”
“那件事不該做,我們最好認識到這一點,以免明天我們結成夫婦後就太遲了……”他說不下去了。
“啊,是的,但我不認為結婚是件不該做的事。”
“但是你同意了……”他驚慌失措了。
“哦,我當然同意了,安德魯,我不同意又能怎麼樣呢?當然我們舉行不了婚禮了,但並不是說我要取消它。”
“我想盡可能做得好些,公正些。”安德魯說。
“讓我們想想,誰是最大的受害者?”她說,“我認為我是受害最大的。”依琳娜的聲調一點兒也沒有提高,似乎她在局外判處此事。“所以我認為你應該讓我來處理此事。”
“當然,依琳娜,為此我才來了,什麼都聽你的。”
“我們誰也不要告訴。今天晚上。”
“如果你認為我過了今晚會改變主意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的。

“上帝,不,你為什麼要改變主意,變化無常太令人討厭了。”
他把他們的未來託付給了她。“由你處理吧。”
“讓我不在婚禮上露臉。”她說,“好像是我變了心。至少我能贏得一些自尊。”
他同意了。新郎獨自一人站在婚禮聖壇前的事以前就有過。過後他就可以一直說他很傷心,但他尊重依琳娜的選擇。
“你不會告訴任何人?”她要他保證。“也許我可以告訴馬丁?”他問。
“特別不能告訴馬丁,他會將計畫洩露出去的。你必須在教堂裡,裝作在等我。”
“但你……一直蒙著他們不是太不合理了嗎?”
“他們肯定更願意相信是我甩了你而不是你甩了我。誰希望女兒被新郎拋棄?”
“那麼以後……”他似乎急於知道她的下—步計畫。
“以後……”依琳娜思考著,“哦,
以後我們還像朋友一樣……直到你又遇見了別人……人們會尊敬你,認為你大度、忍讓,甚至……不會出麻煩的,不必自愧。”
安德魯站在大門口揮手告別,她坐在窗邊揮手回禮。
次日,他站在聖壇上,害怕地注視著主教。他愣了幾秒鐘才醒過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風琴手奏起了熟悉的《婚禮進行曲》。他像所有新郎那樣轉過身來,看到了身披婚紗的依琳娜,正從容地攙著他父親,四顧微笑。他張大嘴,臉色變得比她的婚服還慘白,直盯著她的眼睛。他感到馬丁的手指插入了他的肋骨。他走過去,站到她身邊。
儘管依琳娜有驚人的記憶力,她從未向任何人講述這個故事。只有—次,在蜜月旅行中她告訴了安德魯,而他正試圖平息他的難言心情。後來這些年表明,她顯然採取了正確的決策,冒著極大的風險,實現了他們的婚姻。她做對了,再說起此事已經沒有意義了。後來這些年表明,她顯然採取了正確的決策,冒著極大的風險,實現了他們的婚姻。她做對了,再說起此事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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