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的時候,他說:“我不會再結婚了,自由多好。你想結婚,就找一個比我優秀的吧。”對他的話,我半信半疑,我知道他極度渴望自由,為了自由,放棄家的溫暖,在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他是否能堅持到底值得懷疑。男人意志之薄弱有目共睹。後來的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那時,我和他都認為我會更快地結婚,但事實是,離婚四年之後,我依然帶著兒子獨來獨往,以致他不斷地問我:“找到比我更優秀的了嗎?”得到否定回答後,他便洋洋得意地加上一句:“世上比我優秀的男人不多呀!”我任由他得意。離婚後我不斷“進步”,
學會不少利人不損己的招數,更能與他友好相處。我們的兒子由此受惠,他可以鬆弛地在父母之間來往,隨意轉述他在父親或母親那兒的所見所聞。他的結婚就是他告訴我的。
那是去年夏天一個炎熱的傍晚,我在電腦前忙乎,他跑過來,忽然說:“爸爸結婚了。”我有點驚訝,笑著問:“你怎麼知道?”他說他看見了結婚證,爸爸家的門上還貼了大紅的喜字。看來一切都是真的了。我又問兒子:“爸爸結婚,你高興嗎?”他拒絕回答。我把這看作是他對我的體貼,我知道他在父親那兒很開心,而且喜歡那個阿姨。
那個女孩我見過,就在兩天前,他們一起來接孩子。在此之前,我已經從兒子嘴裡不斷聽到她的名字,有一次還說,爸爸來接他的時候,
阿姨在外面等了40分鐘,於是我內疚地想起,那天我讓他爸爸幫著修電燈開關,留他的時間長了一些。後來我就在電話裡告訴他,以後帶她一起進來吧。他很高興,下一次,就真的把她帶來了。進門之後,他看著我和她說:“你們長得很像。”我覺得他簡直沒頭腦,或者是得意忘形,說這樣沒分寸的話。不過,沒人跟他計較,女孩說話細聲細氣,很招人憐。得知他們還沒吃午飯,我趕快下廚房為他們下了一鍋麵條。水準發揮不佳,麵條煮得爛糊糊的,他們自然不敢挑剔,竟都吃下去了。吃飯的時候,我看見他們手上的鉑金戒指,但沒往心裡去。吃完飯,還聊了一會兒。我半開玩笑地對女孩說:“給你一個忠告:千萬別指責他。”女孩嬌嗔地一笑:“他是有很多毛病。
”其實,那時他們已經結婚了,他卻不對我介紹。那晚,他打電話來,我說他不夠意思,連結婚也不打個招呼。他說他難以啟口,因為我們有過約定,五年之內,他必須等我結了婚才能結婚,而現在離五年還有半年。我說那不過是個玩笑,何必當真。他問:“你真不介意?”“不,當然不。”我說,“你結婚我很高興,真的,一來你的生活可以規律一些,對你有好處,二來兒子去你那兒我也放心,至少在家有飯吃了。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姑娘,比我溫柔,好好珍惜她吧。”我被自己的話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也許決不止於感動,還有一些別的什麼。比如對比之下的傷感,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等等。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由衷地對人說,他又結婚了,
真好!的確是很好,此後我可以無憂無慮地出差,不必擔心沒人接孩子。兒子從爸爸家回來,屢屢告訴我,週末爸爸上班,阿姨帶他去商場,買了很多東西。而他的父親,從此對我更加友善,好像他欠了我什麼。這世上多了一個人愛我從前愛過的男人,還有我的兒子,而我,什麼也沒失去,這難道不好嗎? (木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