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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在穿針走線之間


耶誕節那晚我什麼也沒做,說給朋友聽,他們誰也不信。

幾個妖豔的女子在我們面前搖搖擺擺走過,落了一身的風塵味道,朋友亮著眼睛打著口哨。隨即轉向我:“那你那天晚上幹嘛去了?”

“我在帆宿舍裡……”

“那你還什麼也沒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麼可能什麼也沒有發生。說說你有什麼浪漫的經歷,你可是情調高手。”

“什麼呀,我還情調高手呢,只不過能說些語無倫次的話,編個故事騙騙人家良家婦女而已。”

“你們在一起就幹坐?”

“是啊,我坐著,看她給我補褲襠。”

這樣一“招供”,我沒想到真是應了那句話: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他們壞笑著說我們如何瘋狂,竟玩出新鮮花樣。他們還即時編了一個順口流:狂歡夜,褲襠裂,一個發嗲,一個把嘴裂。

拿他們沒辦法我只好喝酒。醉醒間,我的眼前不再是燈紅酒綠,時光仿佛又回到了青山綠水間,帆在山風過處揚著發,碎瓊亂玉般的笑,浮在我冰雕過的臉上。那好像還是在大學時,她問我:你會娶個什麼樣的女人做妻子?我扭著她的鼻子說:娶個深山裡的小妖精。當然不會是你這樣子,你太清純,清純得不想讓人犯罪。

帆是那種淺淺的女人,淺得像山上流過的水,一眼見到底,見到那些圓圓的鵝卵石。我可不想自己成為那樣一塊沒個性的石頭。

北方的天空多雪,我就習慣一個人在雪落的街頭穿過,

不去想誰。想一個人會很累的,所以多年來,我只是一個愛情流浪者。帆就對我說:逃避的人,其實是最渴望愛,只是怕有一天付出了,反而不知如何面對,所以把自己重重包裹。說這話時,帆已經28歲了,畢業6年了。

我從一個城市走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場愛情走進另一場愛情,只是沒有風花,沒有雪月。帆就那樣如一個白天的12個小時,一個夜晚的12個小時,貫穿著我脆弱的生命和脆弱的愛。我對帆說:“我在巫啟賢的唱片上看過這樣一句話:我怕,太怕,這一生只能愛一個人。很慰貼我的心。”我是想告訴帆,我是屬於風,屬於雨,就是不屬於她的。

帆就在一邊擺弄著我的手指,給我很細心地剪著指甲。微微笑著,不說什麼,眼神中卻有霧在飄。

10年,于一個女人而言,是一個什麼概念?我不敢多想,只想逃得遠遠的。

我說:“帆,你就像一朵寂寞的花,別總這樣盲目地開,沒人欣賞的。”

帆出去賣菜,走時說:“花不能因為無人欣賞就拒絕美麗,把心埋掉,墳塚上長孤獨、也長驕傲。”

驕傲?帆也有驕傲,看著她小小單薄的身影輕巧地下樓,我在沙發裡安逸得像一隻蛹。

耶誕節過後的第二天,小霽的電話才打來,披頭蓋臉地質問:“耶誕節的夜裡你去哪兒了,為什麼手機一直關著?”

我不想向她解釋什麼,因為我不需要。

“你知道我等了你一晚上,所有的燈都亮著,花兒擺放得錯落優雅,你的酒也是那樣的芳香,而你,卻不在……”說著,電話那頭就傳來小霽的哭泣聲。我真的不想跟她說什麼,

不想告訴她,那天晚上在趕去她家的時候,為了給她買花和巧克力在穿馬路時被自行車撞了,褲襠就很不體面地裂開了——因為說了她也不相信。

但我清楚那時的窘地,而後奔向帆的宿舍。我那麼相信,帆會在,一個人,像一朵花,寂寞地開著。

她笑個不停,不問我去什麼地方,竟把那麼漂亮的西褲折磨成那樣,只是笑,然後找針、線,在燈下一絲不苟地穿針引線——而她的眼幾乎要貼在針眼裡,0.2的眼可能根本就看不清針眼的位置吧。

正在回味帆給我縫褲子的情景時,手機叫著,是小霽。“限你10分鐘來全市最高的那幢樓樓頂見我,帶著聖誕夜你沒來我家的理由!”那麼不容分說,手機裡傳出無情的盲音。

如狐妖般迷惑過我的小霽,總是這樣的出奇與難以預料。

我想了5分鐘,然後披衣,朝著最少有20分鐘路程的那個高樓飛奔而去。那是本市最繁華的路段,打車遠沒有奔跑省時間,我一路狂奔,躲著車,跨過路欄,也許跨度有點大,也許帆的手藝不怎麼樣,反正,那個西褲再一次開了襠。有些哭笑不得。

小霽坐在樓頂的邊沿,腿下垂著,手裡拿著一個雞扒,身邊是幾聽啤酒……“搞什麼搞?你有病?”我上氣不接下氣。“你才有病,你可以不來呀。”

我低頭看褲襠,小霽也發現了。“看你這傻樣,怎麼褲襠都跑裂了……”仿佛早忘了自己要打破沙鍋問得內容了。

“帶你買件新的。”說著小霽挽著我的胳膊,“你是愛我的,我知道。”天知道,我愛誰。我在心裡想。

“我想補補就可以了。”小霽不依,說破了就扔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把小霽送回家,我打帆的手機,孩子氣地說:“帆,我的褲襠又裂了,我現在窘死了……”“傻孩子,快來呀,我給你補……穿針縫,裡針連,誰來看我就刺她的腚個尖……”

帆在那邊哼著母親給我補褲子時的歌謠,我在這邊傻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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