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誕節那晚我什麼也沒做,說給朋友聽,他們誰也不信。
幾個妖豔的女子在我們面前搖搖擺擺走過,落了一身的風塵味道,朋友亮著眼睛打著口哨。隨即轉向我:“那你那天晚上幹嘛去了?”
“我在帆宿舍裡……”
“那你還什麼也沒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麼可能什麼也沒有發生。說說你有什麼浪漫的經歷,你可是情調高手。”
“什麼呀,我還情調高手呢,只不過能說些語無倫次的話,編個故事騙騙人家良家婦女而已。”
“你們在一起就幹坐?”
“是啊,我坐著,看她給我補褲襠。”
這樣一“招供”,我沒想到真是應了那句話: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拿他們沒辦法我只好喝酒。醉醒間,我的眼前不再是燈紅酒綠,時光仿佛又回到了青山綠水間,帆在山風過處揚著發,碎瓊亂玉般的笑,浮在我冰雕過的臉上。那好像還是在大學時,她問我:你會娶個什麼樣的女人做妻子?我扭著她的鼻子說:娶個深山裡的小妖精。當然不會是你這樣子,你太清純,清純得不想讓人犯罪。
帆是那種淺淺的女人,淺得像山上流過的水,一眼見到底,見到那些圓圓的鵝卵石。我可不想自己成為那樣一塊沒個性的石頭。
北方的天空多雪,我就習慣一個人在雪落的街頭穿過,
我從一個城市走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場愛情走進另一場愛情,只是沒有風花,沒有雪月。帆就那樣如一個白天的12個小時,一個夜晚的12個小時,貫穿著我脆弱的生命和脆弱的愛。我對帆說:“我在巫啟賢的唱片上看過這樣一句話:我怕,太怕,這一生只能愛一個人。很慰貼我的心。”我是想告訴帆,我是屬於風,屬於雨,就是不屬於她的。
帆就在一邊擺弄著我的手指,給我很細心地剪著指甲。微微笑著,不說什麼,眼神中卻有霧在飄。
我說:“帆,你就像一朵寂寞的花,別總這樣盲目地開,沒人欣賞的。”
帆出去賣菜,走時說:“花不能因為無人欣賞就拒絕美麗,把心埋掉,墳塚上長孤獨、也長驕傲。”
驕傲?帆也有驕傲,看著她小小單薄的身影輕巧地下樓,我在沙發裡安逸得像一隻蛹。
耶誕節過後的第二天,小霽的電話才打來,披頭蓋臉地質問:“耶誕節的夜裡你去哪兒了,為什麼手機一直關著?”
我不想向她解釋什麼,因為我不需要。
“你知道我等了你一晚上,所有的燈都亮著,花兒擺放得錯落優雅,你的酒也是那樣的芳香,而你,卻不在……”說著,電話那頭就傳來小霽的哭泣聲。我真的不想跟她說什麼,
但我清楚那時的窘地,而後奔向帆的宿舍。我那麼相信,帆會在,一個人,像一朵花,寂寞地開著。
她笑個不停,不問我去什麼地方,竟把那麼漂亮的西褲折磨成那樣,只是笑,然後找針、線,在燈下一絲不苟地穿針引線——而她的眼幾乎要貼在針眼裡,0.2的眼可能根本就看不清針眼的位置吧。
正在回味帆給我縫褲子的情景時,手機叫著,是小霽。“限你10分鐘來全市最高的那幢樓樓頂見我,帶著聖誕夜你沒來我家的理由!”那麼不容分說,手機裡傳出無情的盲音。
如狐妖般迷惑過我的小霽,總是這樣的出奇與難以預料。
小霽坐在樓頂的邊沿,腿下垂著,手裡拿著一個雞扒,身邊是幾聽啤酒……“搞什麼搞?你有病?”我上氣不接下氣。“你才有病,你可以不來呀。”
我低頭看褲襠,小霽也發現了。“看你這傻樣,怎麼褲襠都跑裂了……”仿佛早忘了自己要打破沙鍋問得內容了。
“帶你買件新的。”說著小霽挽著我的胳膊,“你是愛我的,我知道。”天知道,我愛誰。我在心裡想。
“我想補補就可以了。”小霽不依,說破了就扔了,
把小霽送回家,我打帆的手機,孩子氣地說:“帆,我的褲襠又裂了,我現在窘死了……”“傻孩子,快來呀,我給你補……穿針縫,裡針連,誰來看我就刺她的腚個尖……”
帆在那邊哼著母親給我補褲子時的歌謠,我在這邊傻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