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含子的節目。
我有個習慣,黃昏時候愛去散步。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校園裡,看看藍藍的天空,紅紅的晚霞,心中便傭有一份恬靜,一份甜蜜。漸漸地,我注意到校廣播台的一個節目,名叫“黃昏時分”,專做音樂的,每週四固定播出,它所播放的音樂都很美,品位也很高,主持人是個女生,聲音仿佛來自天籟,有種說不出的純淨。
每週四散步時,我便多了一種享受:聆聽“黃昏時分”。也就知道了主持人的名字:含子。 這個含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有時禁不住這樣想。想出千千百百個形象,
我決定見見含子,僅僅見見她,談談音樂和黃昏,沒有其它任何目的。
一個星期四的黃昏,我來到校廣播台的直播室外,準備節目結束時見見含子,門外還站著一個男生,捧著一大把鮮花,衣履鮮明,臉上透露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又有幾絲隱隱的不安,門開了,從裡邊走出幾個人,那個男生趕緊迎上去,把鮮花送給其中的一個女孩,“嗨,含子。”他叫道,“給你的。”哦,她就是含子麼?臉被鮮花遮住了,我看不真切,經過我身邊時,我捕捉到她的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猶如兩顆熠熠閃光的小星星,她始終未看我一眼,我只好呆站著,看著她灑脫地背著雙手,和那個男生說笑著,並肩遠去。我仍像過去一樣喜愛含子的節目,只是無憂無慮的生活中,
我開始給含子的節目寫稿,含子的節目中有個小欄目,專門談對各種音樂的感受,讓我既感到得意又略驚奇的是,我的稿子每投必中,幾乎每週都有我的稿子被含子那美妙的聲音送出。
想見含子的願望又變得強烈起來,為什麼她有了男友,我就不能見見她呢?於是我給含子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是她的忠實聽眾,想見她,沒想到含子很快地答應了。
黃昏的時候,我們在學校的草坪上相見了,我有點兒好奇,又有點兒激動地打量著含子。含子的美讓我感到自己想像的貧乏。她的人和她的聲音一樣,清純而自然,猶如一道清亮的山泉。
我開門見山地說了自己想要說的,
不知不覺地,最後一道晚霞罩住草坪。我們都沉默了,不約而同地注視著這份美麗。“其實,黃昏本身就是音樂,它是一首很美的歌。”含子突然說,她的黑眼睛悠然出神,仿佛看著遠方。
分別的時候,我們一致同意,把這塊草坪命名為“霞光草坪”。
後來常打電話到含子的節目中,和含子聊上兩句,很輕鬆,也很愜意。我從沒報過自己的姓名,但含子在電話那端總能猜出我是誰。漸漸地,對電話有些難以割捨,拿起來就不想放下。
偶爾也會遇見含子,她和那個送鮮花的男孩在一起,見到我,很燦爛地笑一笑,打聲招呼。
不知怎地,我開始害怕見到含子。即使有時路遇我也總是扭過頭,裝著沒看見。含子好像也在避著我,有幾次明明看見我,卻遠遠地走開了。
我不再給含子的節目寫稿,也不再給她打電話。黃昏的時候,我常走得很遠,遠得聽不見廣播的聲音……
然而含子的形象在我腦海中一天天擴大,一天天清晰。我第一次嘗到痛入心肺的苦楚。我在無休無止的思念中身心憔悴。
含子的“送歌驛站”準時開播。又一次聽到那使我魂牽夢繞的聲音:“一位名叫阿文的聽眾要把一首歌送給他最珍愛的人,這個人的名字將出現在這首歌的最後一句中,阿文還要請這個人今晚到‘霞光草坪’相見。”
這是我精心挑選的一首日本民歌,是一位年輕男子唱給他所思慕的女孩的歌,然而女孩已有了男友,歌曲表達了這位男子的思念之苦,最巧的是,歌中女孩名字也叫“含子”。它最後一句只有三個字:“哦,含子!”含子會明白一切嗎?
我在“霞光草坪”上等著含子,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傷痛。
遠遠地,含子的身影出現了,她走得匆匆。儘管我知道含子帶來的必定是拒絕,儘管我知道這個結局已無法改變,可我還是沒有勇氣去面對含子。我低著頭,心跳得厲害。
“阿文,明天去看晚霞,我們倆一起,好嗎?”那是含子的聲音,聽上去很遙遠,仿佛來自天邊,柔柔的,輕輕的。
我呆住了,抬頭怔怔地看著含子。含子的眼裡有一層朦朧的水霧。“你誤會了……”她喃喃地道。那一刻,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低聲地重複著三個字:“哦,含子……”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