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者王蒙王蒙《明年我將衰老》
仍然是在藍天與白雲之下,沐浴著陽光與霧氣,沐浴著海洋的潮汐與波湧、潔淨與污穢,忍受著海蜇與蚊蟲,環顧著挺立的松柏、盤錯的丁香。去年你在那裡留了影,仍然豐勻而且健康,沉著中有些微的憂愁與比憂愁更強大的忍耐與平順。
你和我一起,走到哪裡,你的床我的床邊,你的枕我的枕旁,你的聲音我的耳際,你的溫良我的方向,你的目光護佑著游泳,我仍然是一條笨魚,一塊木片,一隻傻遊的鱉,我還活著,我還遊著,想著,動著,活著就是生命的滿漲,哪怕緊接著是核磁共振的噪音,
我堅信我還活著,心在跳,好好活著,過了地獄就是天國,過了分別就是相會,我仍然獲得了蓬蓬勃勃的夏天,風、陽光、濃蔭、暴雨、潮與肌肉。淺海濱我去了三次,我喜歡踩上木棧道的感覺,也許光著腳丫子踩沙灘更好。去年與你同去的,我期待月出,更加期待繁星。在秋與冬()春,我與渤海互相想念。
只是一個剛剛開始的夢,一個尚未結束的故事。
朗讀者張國強西蒙諾夫《等著我吧》
等著我吧——我會回來的
只是要你苦苦地等待
等到那愁煞人的陰雨
勾起你的憂傷滿懷
等到那大雪紛飛
等到那酷暑難捱
等到別人不再把親人盼望
往昔的一切
一古腦兒拋開
等到那遙遠的他鄉
不再有家書傳來
等到一起等待的人
心灰意懶——都已倦怠
等著我吧——我會回來的
不要祝福那些人平安
他們口口聲聲地說——
算了吧,等下去也是枉然
縱然愛子和慈母認為——
我已不在人間
縱然朋友們等得厭倦
在爐火旁圍坐
啜飲苦酒 把亡魂追薦
你可要等下去啊
千萬不要同他們一起
忙著舉起酒盞
等著我吧——我會回來的
死神一次次地被我挫敗
就讓那不曾等待我的人
說我僥倖——感到意外
那沒有等下去的人不會理解——
虧了你的苦苦等待
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
從死神手中()
是你把我拯救出來
我是怎樣在死裡逃生的
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明白——
只因為你同別人不一樣
你善於苦苦地等待
等著我吧——我會回來的
朗讀者江一燕陳忠實《晶瑩的淚珠》
我敲響了教務處的門板。獲准以後便推開了門,我走到她的辦公桌前鞠了一躬:“老師,給我開一張休學證書。”
她抬起頭來,詫異地瞅了我一眼,拎起我的申請書來看著,長杆蘸水筆還夾在指縫之間,最後她終於抬起頭來問:
“就是你寫的這些理由嗎?”
“就是的。”
“不休學不行嗎?”
“不行。”
“親戚全都幫不上忙嗎?”
“親戚。。。也都窮。”
大年初一剛剛過去的那天晚上,父親便說出了謀劃已久的決策:“你得休一年學,一年。”他強調了一年這個時限。我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我那年剛交十三歲,從未出過遠門,而一出門便是五十多裡遠的陌生的城市,
老師放下夾在指縫間的木制長杆蘸水筆,說:“我知道你的名字也認得你。每個班前三名的學生我都認識。”我的心情突然灰暗起來而沒有再開口。
她終於落筆填寫了公函,取出公章在下方蓋了,重新拿起休學證書交給我,叮囑道:"裝好。明年複學時拿著來找我。"我抬起頭來,猛然看見那雙睫毛很長的眼眶裡溢出淚水來,像雨霧中正在漲溢的湖水。
我低著頭咬著嘴唇,腳下盲目地撥弄著一顆碎瓦片來抑制情緒,感覺到有一股熱辣辣的酸流從鼻腔倒灌進喉嚨裡去。我後來的整個生命歷程中發生過多次這種酸水倒流的事,而倒流的管道卻是14歲剛來的這個生命年輪上第一次疏通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我順手用袖頭揩掉了。終於我揚起頭鼓起勁兒說:“老師。。。我走咧。。。”她的手輕輕搭上我的肩頭:“記住,明年的今天來報到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