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入面王耀慶《在時間之河的另一端》
寫信人:劉慈欣;收信人:劉靜;讀信人:王耀慶。
原文:
女兒,你好!
這是一封你可能永遠收不到的信。我將把這封信保存到銀行的保險箱中。在服務合同裡,我委託他們在我去世後的第二百年把信給你。不過,現在你打開了信,是嗎?如果你在看這封信,我至少有一個預言實現了:在你們這一代,人類征服了死亡。
你收到這封信,還說明了一個重要的事實:銀行對這封信的保管業務一直在正常運行,說明這兩個多世紀中,社會的發展沒有重大的斷裂,這是最令人欣慰的一件事。
你是在哪兒看我的信?在家裡嗎?我很想知道窗外是什麼樣子。對了,應該不需要從窗子向外看了。在這個超資訊時代,一切物體都能變成顯示幕,包括你家的四壁,你可以隨時讓四壁消失,置身於任何場景中。
你可能已經覺得我可笑了,就像一個清朝的人,試圖描述21世紀一樣可笑。但是作為一個寫科幻小說的人,我想再努力一下,也許能使自己的想像與你所處的神話般的現實沾一點邊。因為在你的時代,互聯網上聯結的已經不是電腦,而是人腦了。你的孩子不用像你現在這樣,辛苦地寫作業了。
說到孩子,你是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看這封信嗎?在那個長生的世界裡,
你家的周圍應該很空曠,遠處稀疏的建築點綴在綠色的大自然中。那時的天空是什麼樣子?空中除了日月星辰,還能看到一些別的東西。地球應該多出了一條稀疏的星環。地球上所有的能源和重工業都已經遷移到太空中,那些漂浮的工廠和企業構成了星環。
你所在的時代,應該只有少數人還在工作。而他們工作的目的,已經與謀生無關。但我也知道,那時仍然存在著許多需要人去做的工作,有些甚至十分艱險。比如在火星的荒漠中開拓和建設。在水星灼熱的礦區,在金星的硫酸雨中,在危險的小行星帶,在木衛二冰凍的海洋上,甚至在太陽系的週邊,在海王星軌道之外寒冷寂靜的太空中,
在你們的時代,我相信有一個一直在想像中存在的、最偉大的工作或使命已經成為現實,那就是恒星際的宇宙航行。我相信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第一艘飛向其它太陽的飛船已經在途中,還有更多的飛船即將啟航。對於飛船上的探索者來說,這都是單程航行,雖然他們都有很長的壽命,但航程更加漫長,可能以千年甚至萬年來計算。我不想讓你生活在一艘永遠航行中的飛船上,但我相信,這樣的使命對你會更有吸引力,因為你是我的女兒。
你在那時過的快樂嗎?我知道,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煩惱,我無法想像你們時代的煩惱是什麼,卻能夠知道你們不會再為什麼而煩惱。你不用再為生計奔忙和操勞,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這是人類所面臨的最不確定的因素。雖然我早已聽不到你的回答,但還是請你告訴我一聲吧,只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親愛的女兒,現在夜已經深了,你在自己的房間裡熟睡。這一年你13歲。聽著窗外初夏的雨聲,我又想起了你出生的那一刻,你一生出來就睜開了眼睛,那雙清澈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讓我的心都融化了。那是21世紀第一年的5月31日,兒童節的前夜。現在,爸爸在時間之河的另一端,在二百多年前的這個雨夜,
爸爸
見字入面蔣勤勤《甜蜜蜜》這首歌,是我錄唱最快的
老師:
在這次的來信中,您談到一些演唱方面的問題,也談到錄音時應注意的事宜。這些微末的細節您都替我操心,由此可見您和一般的老師不同。雖然您和我並不見面,但是我覺得不見面比常在一起還近。您確實是一位如同父輩的長者。
在舞臺上,面對的觀眾越多,越發地激起我勇於向上奔放的情緒。掌聲越多,越叫我要全力以赴地唱好每一首歌。但是在錄音間裡,卻仿佛是一座小小的城堡,將自己孤立了起來,沒有掌聲,沒有喝彩的聲音,一切都靜悄悄的。當音樂響起,才引發出我的歌聲。這時候琴聲、歌聲、與自己的心聲共鳴,
舞臺與錄音間,都是戰場,我要在每次演唱和錄音中都去贏得勝利。老師,我這樣說,您高興嗎?我很少和旁人談起演唱的錄音的事,而您對,我說起這些,使我覺得好像找到了談心的人。
小的時候,聽大人們談起()明星、歌星、舞星。這些星,真的像天上的星,距離我那麼遠,遠得遙不可及。而現在呢,我也被人列入歌星的行列,反而覺得平淡無奇。倒是一種奉獻的壓力,迫使自己不敢鬆懈。如何唱好歌,怎樣把歌唱好,常常擺在心裡。這種心理,只是告訴我自己,要把歡樂帶給大眾。
小的時候,雖然也有人指導我怎樣唱歌,但那時好像還是停留在業餘階段。直到和唱片公司簽約,走進錄音室,才真正被嚴格要求把每首歌都唱好,甚而要將每句詞、每個字的發音都唱準確,要注意情感的強弱、高低,節拍的快慢。唱流行歌唱得好不容易,作曲家湯尼、古月、劉家昌等老師,在錄音時都很嚴肅,或許這就應了那句話:嚴師出高徒。
今天給您寫得太多了些,若是佔用了您太多的時間,請您多多原諒。不過和您在信中聊聊天是種快樂,讓我有種滿足感,有時也有種進步的收穫。
最後還要告訴您,《甜蜜蜜》這首歌,是我錄唱最快的,也是我最滿意的。我這樣講,不是誇大我自己,吹噓我自己。我另外的含意,是在表彰您的詞填得太好、太完美,顯而易見,您寫詞、填詞的功力,已到了極高的境界。
好啦,就此停筆吧。()
敬祝 您老人家身體健康!
您的學生 小麗於燈下
見字入面歸亞蕾《現在,齊國的皇帝准許我回到你身邊》
代閻姬寫給兒子宇文護 西元557年
三十年了,你我母子天各一方,音訊全無,死生未知。相互的思念無處安放,那種肝腸寸斷的痛苦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我十九歲嫁到你家,現在已經八十歲了。我這一生遭遇了太多的戰亂,備嘗艱辛,一直希望你們兄弟能長大成人,能過上一天安樂的日子。沒想到前世造孽,我生了你們三兒三女,死的死,散的散,眼前連一個人也看不見。寫到這裡,只覺得悲涼入骨。
幸好有齊國的皇帝照顧著我們,我的晚年還算不錯。飲食起居沒什麼問題,就是有點耳背,說話得大聲才能聽見。現在齊國的皇帝開恩,准許我回到你身邊,還讓我先寫封信,我這麼多年鬱結在心的悲痛一下子就化開了。如此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我和你分別的時候,你的年紀很小。以前家裡的事,可能沒人跟你說過。過去咱們家住在武川鎮。鮮于修禮起兵的時候,我們一家老小跟著軍隊走到唐河,被定州的官軍打敗了,你爺爺和二叔戰死了。那一年,你十二歲。行軍時和我騎在一匹馬上,你還記得這些事嗎?
後來,我和你一起住在受陽。你跟元寶、菩提加上姑姑的兒子賀蘭盛洛,你們四個人是同學。老師姓成,又嚴厲又兇惡,老是欺負你們。你們幾個就商量著想殺了老師。我和你嬸嬸們聽說了,各自抓了自己的兒子痛打。只有賀蘭盛洛沒有媽媽,所以就他一個人沒挨打。這些事情,你該是記得很清楚吧。現在,我把你小時候穿的一件絲織袍子寄給你。你仔細看看,這麼多年我就是對著它流著淚思念你的。
現在,我們有了千載難逢的運氣,碰上齊國的皇上開恩,准許我們重逢。能有這樣的機會,我就是死了也要實現。更何況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我們相見了。這喜悅對於我,就好像死而復生一般。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你只要想要別人都能給你。但是受制於不同國家的母子想要團聚,只能珍惜別人給你的機會。就算你是貴極王公、富過山海,但是你有一個老媽媽,八十歲了,遠在千里之外,說不定哪天就死了,卻不能見上一面,不能相處一天,冷了穿不上你送來的衣服,餓了吃不上你送來的食物,你就是再怎麼榮華富貴光耀世間,對你又有什麼用,對我又有什麼好呢?今天以前,我沒吃過你一口飯,但過去的事我不會挑理。從今往後,我風燭殘年的老命,就全在你手上了。蒼天大地,萬物鬼神,你可不能當它們是傻子,千萬不能欺騙和辜負了它們。
你姑姑已經冒著酷暑先回去了。關山路遠,你我隔絕多年,這封信要是依著通常的寫法,怕你會有猜疑,所以寫了很多讓你可以確認的事情,又簽上了我的姓名。你要明白我的用心,不要覺得其中有詐。
書信原文: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三十餘年,存亡斷絕,肝腸之痛,不能自勝。想汝悲思之懷,複何可處。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既逢喪亂,備嘗艱阻。恒冀汝等長城,得見一日安樂,何期罪釁深重,存歿分離。吾凡生汝輩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楊氏姑及汝叔母紇幹、汝嫂劉新婦等(《北史》作「汝嫂劉及汝新婦等.)同居,頗亦自適,但為微有耳疾,大語方聞。行動飲食,幸無多恙。今大齊聖德遠被,特降鴻慈,既許歸吾於汝,又聽先致音()耗。積稔長悲,豁然獲展。此乃仁侔造化,將何報德!
汝與吾別之時,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者屬鼠,次者屬兔,汝身屬蛇。鮮于修禮起日,吾之闔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將欲向左人城,行至唐河之北,被定州官軍打敗。汝祖及二叔,時俱戰亡。汝叔母賀拔及兒元寶,汝叔母紇幹及兒菩提,並吾與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未幾間將吾及汝送與元寶掌。賀拔、紇幹各別分散。寶掌見汝,雲:「我識其祖翁,形狀相似。」時寶掌營在唐城內。經停三日,寶掌所掠得男夫、中六七十人,悉送向京。吾時與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鄉人姬庫根家。茹茹奴望見鮮于修禮營火,語吾雲:「我今走向至本軍。」既至營,遂告吾輩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將兵邀截,吾及汝等,還得向營。汝時年十二,共吾並乘馬隨軍,可不記此事緣由也?於後吾共汝在受陽住。時元寶、菩提及汝姑兒賀蘭盛洛,並汝身四人同學。博士姓成,成人嚴惡,汝等四人謀欲加害。吾與汝叔母等聞之,各捉其兒打之。唯盛洛無母,獨不被打。其後爾朱天柱亡歲,賀拔阿斗泥在關西,遣人迎家累。歸汝叔亦遣奴來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時著緋綾袍,銀裝帶,盛洛著紫織成纈通身袍,黃綾裹,並乘騾同去。盛洛小於汝,汝等三人並呼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當分明記之耳。今又寄汝小時所著錦袍表一領,至宜檢看,知吾含悲戚(《北史》作「含悲抱戚」)多歷年祀。
屬千載之運,逢大齊之德,矜老開恩,許得相見。一聞此言,死猶不朽,況如今者,勢必聚集。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與汝分離,今複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位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暫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饑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惟系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
汝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陰遠,隔絕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勿以為怪。(《周書·晉公護傳》。齊主以護既當權重,乃留其母,以為後圖,仍令人為閻作書報護。又見《北史》五十七。)
甚而要將每句詞、每個字的發音都唱準確,要注意情感的強弱、高低,節拍的快慢。唱流行歌唱得好不容易,作曲家湯尼、古月、劉家昌等老師,在錄音時都很嚴肅,或許這就應了那句話:嚴師出高徒。今天給您寫得太多了些,若是佔用了您太多的時間,請您多多原諒。不過和您在信中聊聊天是種快樂,讓我有種滿足感,有時也有種進步的收穫。
最後還要告訴您,《甜蜜蜜》這首歌,是我錄唱最快的,也是我最滿意的。我這樣講,不是誇大我自己,吹噓我自己。我另外的含意,是在表彰您的詞填得太好、太完美,顯而易見,您寫詞、填詞的功力,已到了極高的境界。
好啦,就此停筆吧。()
敬祝 您老人家身體健康!
您的學生 小麗於燈下
見字入面歸亞蕾《現在,齊國的皇帝准許我回到你身邊》
代閻姬寫給兒子宇文護 西元557年
三十年了,你我母子天各一方,音訊全無,死生未知。相互的思念無處安放,那種肝腸寸斷的痛苦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我十九歲嫁到你家,現在已經八十歲了。我這一生遭遇了太多的戰亂,備嘗艱辛,一直希望你們兄弟能長大成人,能過上一天安樂的日子。沒想到前世造孽,我生了你們三兒三女,死的死,散的散,眼前連一個人也看不見。寫到這裡,只覺得悲涼入骨。
幸好有齊國的皇帝照顧著我們,我的晚年還算不錯。飲食起居沒什麼問題,就是有點耳背,說話得大聲才能聽見。現在齊國的皇帝開恩,准許我回到你身邊,還讓我先寫封信,我這麼多年鬱結在心的悲痛一下子就化開了。如此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我和你分別的時候,你的年紀很小。以前家裡的事,可能沒人跟你說過。過去咱們家住在武川鎮。鮮于修禮起兵的時候,我們一家老小跟著軍隊走到唐河,被定州的官軍打敗了,你爺爺和二叔戰死了。那一年,你十二歲。行軍時和我騎在一匹馬上,你還記得這些事嗎?
後來,我和你一起住在受陽。你跟元寶、菩提加上姑姑的兒子賀蘭盛洛,你們四個人是同學。老師姓成,又嚴厲又兇惡,老是欺負你們。你們幾個就商量著想殺了老師。我和你嬸嬸們聽說了,各自抓了自己的兒子痛打。只有賀蘭盛洛沒有媽媽,所以就他一個人沒挨打。這些事情,你該是記得很清楚吧。現在,我把你小時候穿的一件絲織袍子寄給你。你仔細看看,這麼多年我就是對著它流著淚思念你的。
現在,我們有了千載難逢的運氣,碰上齊國的皇上開恩,准許我們重逢。能有這樣的機會,我就是死了也要實現。更何況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我們相見了。這喜悅對於我,就好像死而復生一般。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你只要想要別人都能給你。但是受制於不同國家的母子想要團聚,只能珍惜別人給你的機會。就算你是貴極王公、富過山海,但是你有一個老媽媽,八十歲了,遠在千里之外,說不定哪天就死了,卻不能見上一面,不能相處一天,冷了穿不上你送來的衣服,餓了吃不上你送來的食物,你就是再怎麼榮華富貴光耀世間,對你又有什麼用,對我又有什麼好呢?今天以前,我沒吃過你一口飯,但過去的事我不會挑理。從今往後,我風燭殘年的老命,就全在你手上了。蒼天大地,萬物鬼神,你可不能當它們是傻子,千萬不能欺騙和辜負了它們。
你姑姑已經冒著酷暑先回去了。關山路遠,你我隔絕多年,這封信要是依著通常的寫法,怕你會有猜疑,所以寫了很多讓你可以確認的事情,又簽上了我的姓名。你要明白我的用心,不要覺得其中有詐。
書信原文: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三十餘年,存亡斷絕,肝腸之痛,不能自勝。想汝悲思之懷,複何可處。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既逢喪亂,備嘗艱阻。恒冀汝等長城,得見一日安樂,何期罪釁深重,存歿分離。吾凡生汝輩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楊氏姑及汝叔母紇幹、汝嫂劉新婦等(《北史》作「汝嫂劉及汝新婦等.)同居,頗亦自適,但為微有耳疾,大語方聞。行動飲食,幸無多恙。今大齊聖德遠被,特降鴻慈,既許歸吾於汝,又聽先致音()耗。積稔長悲,豁然獲展。此乃仁侔造化,將何報德!
汝與吾別之時,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者屬鼠,次者屬兔,汝身屬蛇。鮮于修禮起日,吾之闔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將欲向左人城,行至唐河之北,被定州官軍打敗。汝祖及二叔,時俱戰亡。汝叔母賀拔及兒元寶,汝叔母紇幹及兒菩提,並吾與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未幾間將吾及汝送與元寶掌。賀拔、紇幹各別分散。寶掌見汝,雲:「我識其祖翁,形狀相似。」時寶掌營在唐城內。經停三日,寶掌所掠得男夫、中六七十人,悉送向京。吾時與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鄉人姬庫根家。茹茹奴望見鮮于修禮營火,語吾雲:「我今走向至本軍。」既至營,遂告吾輩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將兵邀截,吾及汝等,還得向營。汝時年十二,共吾並乘馬隨軍,可不記此事緣由也?於後吾共汝在受陽住。時元寶、菩提及汝姑兒賀蘭盛洛,並汝身四人同學。博士姓成,成人嚴惡,汝等四人謀欲加害。吾與汝叔母等聞之,各捉其兒打之。唯盛洛無母,獨不被打。其後爾朱天柱亡歲,賀拔阿斗泥在關西,遣人迎家累。歸汝叔亦遣奴來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時著緋綾袍,銀裝帶,盛洛著紫織成纈通身袍,黃綾裹,並乘騾同去。盛洛小於汝,汝等三人並呼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當分明記之耳。今又寄汝小時所著錦袍表一領,至宜檢看,知吾含悲戚(《北史》作「含悲抱戚」)多歷年祀。
屬千載之運,逢大齊之德,矜老開恩,許得相見。一聞此言,死猶不朽,況如今者,勢必聚集。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與汝分離,今複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位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暫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饑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惟系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
汝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陰遠,隔絕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勿以為怪。(《周書·晉公護傳》。齊主以護既當權重,乃留其母,以為後圖,仍令人為閻作書報護。又見《北史》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