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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淑敏:節令是一種命令

畢淑敏:節令是一種命令

夏初,買菜。老人對我說,買我的吧。看他的菜攤,好似堆積著銀粉色的乒乓球。我說,這麼小啊,還青,遠沒有冬天時我吃的番茄好。

老人不悅地說,冬天的番茄算什麼番茄!吃它們哪裡是吃菜,分明是吃藥。老人接著說,那是溫室裡煨出來的,先用爐火烤,再用藥熏,讓它們變得不合規矩的胖大,用保青劑或保紅劑,讓它們比畫的還好看。人裡面有漢奸,番茄裡頭也有奸細呢。冬天的番茄就是這種假貨。

我慚愧了。多年以來,被蔬菜中的騙局所蒙蔽。那吃什麼菜好呢?我虛心討教。老人的生意很清淡,

樂得教我,說道:記著,永遠吃正當節令的菜。蘿蔔下來就吃蘿蔔,白菜下來就吃白菜。節令節令,節氣就是令啊!人不能貪心,你用了種種的計策,在冬天裡,搶先吃了只有夏天才長的菜,夏天到了,怎麼辦呢?再吃冬天的菜嗎?顛了個兒,你費盡心機,不是整個瞎忙活嗎?

我買了老人的番茄,()慢慢地向家中走。他的番茄雖是露地長的,品質還有推敲的必要,但他的話透著一種晚風的霜涼,久久伴著我。

人生也是有節氣的啊!

春天就做春天的事情,去播種;秋天就做秋天的事情,去收穫。夏天游水,冬天堆雪。

少年需率真。過於老成,好比施用了植物催熟劑,早早定了型,搶先上市,或許能賣個好價錢,但植株不會高大,葉片不會密匝,

從根本上說,該歸入早夭的一列。老年太輕狂,好似理智的幼稚症,讓人疑心腦海的某一部分讓歲月的蟲蛀了,連綴不起精彩的長卷,包裹不住漫長的人生。

年輕年老都是生命的流程,不必厚此薄彼,顯出對某道工序的青睞或是鄙棄,那是對造物的大不敬,是一種淺薄而愚蠢的勢利。

畢淑敏:青蟲之愛

大家不止一次地想法治她這個毛病。早春天,男生把飄落的楊花墜,偷偷地夾在她的書頁裡。待她走進教室,翻開書,眼皮一翻,身子一軟,就悄無聲息地癱到桌子底下了。從此再不敢鍛煉她。

許多年過去,各自都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天,她到我家中做客,我下廚,她在一旁幫忙。我擇柿子椒的時候,突然鑽出一條青蟲,胖如蠶豆,背上還長著簇簇黑刺。

我下意識地將半個柿子椒像著了火的手榴彈扔出老遠。然後用殺蟲劑將那蟲子撲死,才想起酷怕蟲的女友,未曾聽到她驚呼,該不是嚇得暈厥過去了吧?

回頭尋她,只見她神態自若地看著我,淡淡說,一條小蟲,何必如此慌張。我比剛才看到蟲子還愕然地說,啊,你居然不怕蟲子了?吃了什麼抗過敏藥?

女友苦笑說,怕還是怕啊。只是我已經練得能面不改色,一般人絕看不出破綻。你知道我為什麼怕蟲子嗎?我撇撇嘴說,我又不是你媽,我怎麼會知道啊!

女友說,你可算說到點子上了,怕蟲就是和我媽有關。我小的時候,有一次叫蟲蟄了。從此以後我媽只要看到我的身旁有蟲子,就大喊大叫地嚇唬我……一來二去的,

我就成了條件反射,看到蟲子,真魂出竅。

後來如何好的呢?我追問。

女友說別急,聽我慢慢說。有一天,我抱著女兒上公園,那時她剛剛會講話。我們在林蔭路上走著,突然她說,媽媽……頭上……她說著,把一縷東西從我的發上摘下,托在手裡,邀功般地給我看。

我定睛一看,魂飛天外——一條五彩斑斕的蟲子,在女兒的小手內,顯得猙獰萬分。

我第一個反應是要像以往一樣昏倒,但是我倒不下去,因為我抱著我的孩子。如果我倒了,就會摔壞她。第二個反應是想撕肝裂膽地叫一聲。但我立即想到,萬萬叫不得。我一喊,就會嚇壞了我的孩子。於是我硬是把噴到舌尖的叫,咽了下去。如果我害怕,把蟲子丟在地上,女兒一定從此種下了蟲可怕的印象。

在她的眼中,媽媽是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如果有什麼東西把媽媽嚇成了這個樣子,那這東西一定是極其可怕的。

我顫顫巍巍地伸出手(),長大以後第一次把一隻活的蟲子,捏在手心,翻過來掉過去地觀賞著那蟲子,還假裝很開心地咧著嘴,因為女兒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呢。那一刻,真比百年還難熬。女兒清澈無瑕的目光籠罩著我,我不能有絲毫的退縮,我不能把我病態的恐懼傳給她……不知過了多久,我把蟲子輕輕地放在了地上,我對女兒說,這是蟲子。蟲子沒什麼可怕的。有的蟲子有毒,你別用手去摸。不過,大多數蟲子是可以摸的……那只蟲子,就在地上慢慢地爬遠了。女兒還對它揚揚小手,說“拜……”。我抱起女兒,半天一步都沒有走動。

衣服早已被粘粘的汗浸濕。

女友說完,好久好久,廚房裡寂靜無聲。我說,原來你的藥,就是你的女兒給你的啊。

女友糾正道,我的藥,是我給我自己的,那就是對女兒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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