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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情死

徐志摩:情死

玫瑰,壓倒群芳的紅玫瑰,昨夜的雷雨,原來是你發出的信

號——真嬌貴的麗質!

你的顏色,是我視覺的醇醪; 我想走近你,但我又不敢。

青年!幾滴白露在你額上,在晨光中吐豔。

你頰上的笑容,定是天上帶來的;可惜世界太庸俗,不能供

給他們常住的機會。你的美是你的運命!

我走近來了;你迷醉的色香又征服了一個靈魂一—我是你

的俘虜!

你在那裡微笑,我在這裡發抖,

你已經登了生命的峰極。你向你足下望——一個天底的深

潭:

你站在潭邊,我站在你的背後,一—我,你的俘虜。

我在這裡微笑!你在那裡發抖。

麗質是命運的命運。

我已經將你禽捉在手內:我愛你,玫瑰!

色、香、肉體、靈魂、美、迷力——盡在我掌握之中。

我在這裡發抖,你——笑。

玫瑰!我顧不得你()玉碎香銷,我愛你!

花瓣、花萼、花蕊,花刺、你,我—一多麼痛快啊!一—

盡膠結在一起!一片狼藉的猩紅,兩手模糊的鮮血。

玫瑰!我愛你!

徐志摩:蘇蘇

蘇蘇是一癡心的女子,

象一朵野薔薇,她的丰姿;

象一朵野薔薇,她的丰姿

來一陣暴風雨,摧殘了她的身世。

這荒草地裡有她的墓碑

淹沒在蔓草裡,她的傷悲;

淹沒在蔓草裡,她的傷悲——

啊,這荒土裡化生了血染的薔薇!

那薔薇是癡心女的靈魂,

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潤,

到黃昏裡有晚()風來溫存,

更有那長夜的慰安,看星斗縱橫。

你說這應分是她的平安?

但運命又叫無情的手來攀,

攀,攀盡了青條上的燦爛,——

可憐呵,蘇蘇她又遭一度的摧殘!

徐志摩:我等候你

我等候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 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著你的步履,

你的笑語,你的臉,

你的柔軟的髮絲,

守候著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

枯死──你在哪裡?

我要你,要得我心裡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靈活的腰身,

你的發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像一座島,

在蟒綠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沉……

喔,我迫切的想望

你的來臨,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你為什麼不來,忍心的!

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這不來於我是致命的一擊,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陽春,

教堅實如礦裡的鐵的黑暗,

壓迫我的思想與呼吸;

打死可憐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給

妒與愁苦,生的羞慚

與絕望的慘酷。

這也許是癡。竟許是癡。

我信我確然是癡;

但我不能轉撥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息都不容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驅策著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

毀滅的路,但

為了你,為了你,

我什麼都甘願;

這不僅我的熱情,

我的僅有理性亦如此說。

癡!想磔碎一個生命的纖維

為要感動一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淚,

她的一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傳給

一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一隻地穴裡的鼠,一條蟲,

我還是甘願!

癡到了真,是無條件的,

上帝也無法調回一個

癡定了的心如同一個將軍

有時調回已上死線的士兵。

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不來是不容否認的實在,

雖則我心裡燒著潑旺的火,

饑渴著你的一切,

你的發,你的笑,你的手腳;

任何的癡想與祈禱

不能縮短一小寸

你我間的距離!

戶外的昏黃已然

凝聚成夜的烏黑,

樹枝上掛著冰雪,

鳥雀們典去了它們的啁啾,

沉默是這一致穿孝的宇宙。

鐘上的針不斷的比著

玄妙的手勢,()像是指點,

像是同情,像的嘲諷,

每一次到點的打動,我聽來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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