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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廣田:盲笛

李廣田:盲笛

朋友,你永遠地走著──

走著這黑暗的長道。

你的笛子是這樣的抑鬱,

我的心情是這樣的寂寥。

朋友,你永遠地來往──

來往在這遙遙的夢鄉。

你的笛子是這樣淒涼,

我的心裡止不住地幻想:

悠悠的一條陰森的巷,

有一個幽靈負著創傷。

他低低地哭著哀哀地唱,

他說,人生的命運是在他唇上。

他說,世間並沒有光明,

雖說那天上有明月驕陽。

他又說,無往不是黑暗,

雖然()你們說晝夜異樣。

那深巷的出路幾時走到?

那抑鬱的笛聲幾時終了?

我幻想他哭著,吹著,唱著,

他說他必須尋到那“生命的明朝!”

(選自《詩與評論》,

1984年,香港國際出版社)

李廣田:是春天了

我踉蹌地走上街衢,

狂風在追逐著灰土。

我抬頭仰視那平靜的天空,

天空正停佇著白雲縷縷。

呵,是春天了,

人間天上──

怎麼還這般異樣!

我匆匆地走到街心,

人們在歡樂地前進。

我惘然地悵望前路,

前路只期待著陰沉。

呵,是春天了,

我與人們──

怎麼這般矛盾!

我慢慢地踱上草原,

草上的金光在陽光裡爍閃。

忽然我憶起了以往的夢幻,

我的心卻好象深淵般黑暗。

呵,是春天了,

我的童年──

能不能把你重新招還!

我淒涼地徘徊在墓場,

旅途的希望好似到了家鄉。

悒郁的松柏綠了還青,

永睡的()人們卻年年依樣。

呵,是春天了,

我的希望──

怕和那些枯骨一起埋葬!

(選自《詩與評論》,1984年,香港國際出版社)注:《詩與評論》中的詩歌,

寫作時間較早,均在解放前,發表的時間較晚。1984 年為首次發表。

李廣田:父母與沙原

我的父親是一個農夫,

他一生嘗盡了世間的苦荼。

他的教訓是要我勤苦,

他說:“勤苦,是人生的本務。”

但是我已經勤苦了,

我的父親,我還要歡樂,還要幸福。

我的母親是一個村婦,

她對於一切都施予慈撫。

她的教訓是要我能愛,

她說:“唯‘愛’,是神的囑咐”,

但是我已經愛過了,

我的母親, 我還須憎惡,還須憤怒。

我的故鄉是一片平蕪,

那金色的沙原是我的保姆。

我曾經在她懷裡做過童年的美夢,

我曾經在她背上踏過青春的初步,

她要我和平,又要我輕柔,

她說,我出自黃土,還終歸黃土。

但是我已經和平、輕柔了,

我的保姆,我還要執著,還要剛強,

我的死處不必便是生處:

也許是愛人的懷抱,

也許是敵()人的監獄,

努力呵,奮鬥呵,犧牲呵,

那碧波深谷也許是我的歸宿。

(選自《詩與評論》,1984年,香港國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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