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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平:成功的真諦

周國平:成功的真諦

在通常意義上,成功指一個人憑自己的能力做出了一番成就,並且這成就獲得了社會的承認。成功的標誌,說穿了,無非是名聲、地位和金錢。這個意義上的成功當然也是好東西。世上有人淡泊于名利,但沒有人會願意自己徹底窮困潦倒,成為實際生活中的失敗者。歌德曾說:“勳章和頭銜能使人在傾軋中免遭挨打。”據我的體會,一個人即使相當超脫,某種程度的成功也仍然是好事,對於超脫不但無害反而有所助益。當你在廣泛的範圍裡得到了社會的承認,你就更不必在乎在你所隸屬的小環境裡的遭遇了。

眾所周知,小環境裡往

往充滿短兵相接的瑣屑的利益之爭,而你因為你的成功便仿佛站在了天地比較開闊的高處,可以俯視從而以此方式擺脫這類渺小的鬥爭。

但是,這樣的俯視畢竟還是站得比較低的,只不過是恃大利而棄小利罷了,仍未脫利益的計算。真正站得高的人應該能夠站到世間一切成功的上方俯視成功本身。一個人能否做出被社會承認的成就,並不完全取決於才能,起作用的還有環境和機遇等外部因素,有時候這些外部因素甚至起決定性作用。單憑這一點,就有理由不以成敗論英雄。我曾經在邊遠省份的一個小縣生活了將近十年,如果不是大環境發生變化,也許會在那裡“埋沒”終生。

我嘗自問,倘真如此,我便比現在的我差許多嗎?我不相信。當然,我肯定不會有現在的所謂成就和名聲,但只要我精神上足夠富有,我就一定會以另一種方式收穫自己的果實。成功是一個社會概念,一個直接面對上帝和自己的人是不會太看重它的。

我的意思是說,成功不是衡量人生價值的最高標準,比成功更重要的是,一個人要擁有內在的豐富,有自己的真性情和真興趣,有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只要你有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你就在任何情況下都會感到充實和踏實。那些僅僅追求外在成功的人實際上是沒有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的,他們真正喜歡的只是名利,一旦在名利場上受挫,內在的空虛就暴露無遺。

照我的理解,把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做好,儘量做得完美,讓自己滿意,這才是成功的真諦,如此感到的喜悅才是不摻雜功利考慮的純粹()的成功之喜悅。當一個母親生育了一個可愛的小生命,一個詩人寫出了一首美妙的詩,所感覺到的就是這種純粹的喜悅。當然,這個意義上的成功已經超越於社會的評價,而人生最珍貴的價值和最美好的享受恰恰就寓於這樣的成功之中。

周國平:孔子的灑脫

我喜歡讀閒書,即使是正經書,也不妨當閒書讀。譬如說《論語》,林語堂把它當作孔子的閒談讀,讀出了許多幽默,這種讀法就很對我的胃口。近來我也閑翻這部聖人之言,發現孔子乃是一個相當灑脫的人。

在我的印象中,

儒家文化一重事功,二重人倫,是一種很入世的文化。然而,作為儒家始祖的孔子,其實對於功利的態度頗為淡泊,對於倫理的態度又頗為靈活。這兩個方面,可

以用兩句話來代表,便是“君子不器”和“君子不仁”。

孔子是一個讀書人。一般讀書人寒窗苦讀,心中都懸著一個目標,就是有朝一日成器,即成為某方面的專門家,好在社會上混一個穩定的職業。說一個人不成器,就等於說他沒出息,這是很忌諱的。孔子卻坦然說,一個真正的人本來就是不成器的。也確實有人譏他博學而無所專長,他聽了自嘲說,那麼我就以趕馬車為專長罷。

其實,孔子對於讀書有他自己的看法。他主張讀書要從興趣出發,不贊成為求知而求知的純學術態度(“知之者不如好之者,

好之者不如樂之者”)。他還主張讀書是為了完善自己,鄙夷那種沽名釣譽的庸俗文人(“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他一再強調,一個人重要的是要有真才實學,而無須在乎外在的名聲和遭遇,類似於“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這樣的話,《論語》中至少重複了四次。

“君子不器”這句話不僅說出了孔子的治學觀,也說出了他的人生觀。有一回,孔子和他的四個學生聊天,讓他們談談自己的志向。其中三人分別表示想做軍事家、經濟家和外交家。惟有曾點說,他的理想是暮春三月,輕裝出發,約了若干大小朋友,到河裡游泳,在林下乘涼,一路唱歌回來。孔子聽罷,喟然歎曰:“我和曾點想的一樣。”聖人的這一歎,

活潑潑地歎出了他的未染的性靈,使得兩千年後一位最重性靈的文論家大受感動,竟改名“聖歎”,以志紀念。人生在世,何必成個什麼器,做個什麼家呢,只要活得悠閒自在,豈非勝似一切?

學界大抵認為“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至於什麼是“仁”,眾說不一,但都不出倫理道德的範圍。孔子重人倫是一個事實,不過他到底是一個聰明人,而一個人只要足夠聰明,就決不會看不透一切倫理規範的相對性質。所以,“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這句話竟出自孔子之口,他不把“仁”看作理想人格的必備條件,也就不足怪了。有人把仁歸結為忠恕二字,其實孔子決不主張愚忠和濫恕。他總是區別對待“邦有道”和“邦無道”兩種情況,“邦無道“之時,能逃就逃(”乘桴浮於海“),逃不了則少說話為好(”言孫“),會裝()傻更妙(”愚不可及“這個成語出自《論語》,其本義不是形容愚蠢透頂,而是孔子誇獎某人裝傻裝得高明極頂的話,相當於鄭板橋說的”難得糊塗“)。他也不像基督那樣,當你的左臉挨打時,要你把右臉也送上去。有人問他該不該”以德報怨“,他反問:那麼用什麼來報德呢?然後說,應該是用公正回報怨仇,用恩德回報恩德。

孔子實在是一個非常通情達理的人,他有常識,知分寸,絲毫沒有偏執狂。”信“是他親自規定的”仁“的內涵之一,然而他明明說:“言必信,行必果”,乃是僵化小人的行徑(“硜硜然小人哉”)。要害是那兩個“必”字,毫無變通的餘地,把這位老先生惹火了。他還反對遇事過分謹慎。我們常說“三思而後行”,這句話也出自《論語》,只是孔子並不贊成,他說再思就可以了。

也許孔子還有不灑脫的地方,我舉的只是一面。有這一面畢竟是令人高興的,它使我可以放心承認孔子是一位夠格的哲學家了,因為哲學家就是有智慧的人,而有智慧的人怎麼會-點不灑脫呢?

周國平:好夢何必成真

好夢成真——這是現在流行的一句祝詞,人們以此互相慷慨地表達友善之意。每當聽見這話,我就不禁思忖:好夢都能成真,都非要成真嗎?

有兩種不同的夢。

第一種夢,它的內容是實際的,譬如說,夢想升官發財,夢想娶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或

嫁一個富甲天下的款哥,夢想得諾貝爾獎金,等等。對於這些夢,佛洛德的定義是適用的:夢是未實現的願望的替代。未實現不等於不可能實現,世上的確有人升了官發了財,娶了美人或嫁了富翁,得了諾貝爾獎金。這種夢的價值取決於能否變成現實,如果不能,我們就說它是不切實際的夢想。

第二種夢,它的內容與實際無關,因而不能用能否變成現實來衡量它的價值。譬如說,陶淵明夢見桃花源,魯迅夢見好的故事,但丁夢見天堂,或者作為普通人的我們夢見一片美麗的風景。這種夢不能實現也不需要實現,它的價值在其自身,做這樣的夢本身就是享受,而記載了這類夢的《桃花源記》、《好的故事》、《神曲》本身便成了人類的精神財富。

所謂好夢成真往往是針對第一種夢發出的祝願,我承認有其合理性。一則古代故事描繪了一個貧窮的樵夫,說他白天辛苦打柴,夜晚大做其富貴夢,奇異的是每晚的夢像連續劇一樣向前推進,最後好像是當上了皇帝。這個樵夫因此過得十分快活,他的理由是:倘若把夜晚的夢當成現實,把白天的現實當成夢,他豈不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這種自欺的邏輯遭到了當時人的哄笑,我相信我們今天的人也多半會加入哄笑的行列。

可是,說到第二()種夢,情形就很不同了。我想把這種夢的範圍和含義擴大一些,舉凡組成一個人的心靈生活的東西,包括生命的感悟,藝術的體驗,哲學的沉思,宗教的信仰,都可歸入其中。這樣的夢永遠不會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直接現實,在此意義上不可能成真。但也不必在此意義上成真,因為它們有著與第一種夢完全不同的實現方式,不妨說,它們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構成了一種內在的現實,這樣的好夢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真。對真的理解應該寬泛一些,你不能說只有外在的榮華富貴是真實的,內在的智慧教養是虛假的。一個內心生活豐富的人,與一個內心生活貧乏的人,他們是在實實在在的意義上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把第一種夢稱做物質的夢,把第二種夢稱做精神的夢。不能說做第一種夢的人庸俗,但是,如果一個人只做物質的夢,從不做精神的夢,說他庸俗就不算冤枉。如果整個人類只夢見黃金而從不夢見天堂,則即使夢想成真,也只是生活在鋪滿金子的地獄裡而已。

能逃就逃(”乘桴浮於海“),逃不了則少說話為好(”言孫“),會裝()傻更妙(”愚不可及“這個成語出自《論語》,其本義不是形容愚蠢透頂,而是孔子誇獎某人裝傻裝得高明極頂的話,相當於鄭板橋說的”難得糊塗“)。他也不像基督那樣,當你的左臉挨打時,要你把右臉也送上去。有人問他該不該”以德報怨“,他反問:那麼用什麼來報德呢?然後說,應該是用公正回報怨仇,用恩德回報恩德。

孔子實在是一個非常通情達理的人,他有常識,知分寸,絲毫沒有偏執狂。”信“是他親自規定的”仁“的內涵之一,然而他明明說:“言必信,行必果”,乃是僵化小人的行徑(“硜硜然小人哉”)。要害是那兩個“必”字,毫無變通的餘地,把這位老先生惹火了。他還反對遇事過分謹慎。我們常說“三思而後行”,這句話也出自《論語》,只是孔子並不贊成,他說再思就可以了。

也許孔子還有不灑脫的地方,我舉的只是一面。有這一面畢竟是令人高興的,它使我可以放心承認孔子是一位夠格的哲學家了,因為哲學家就是有智慧的人,而有智慧的人怎麼會-點不灑脫呢?

周國平:好夢何必成真

好夢成真——這是現在流行的一句祝詞,人們以此互相慷慨地表達友善之意。每當聽見這話,我就不禁思忖:好夢都能成真,都非要成真嗎?

有兩種不同的夢。

第一種夢,它的內容是實際的,譬如說,夢想升官發財,夢想娶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或

嫁一個富甲天下的款哥,夢想得諾貝爾獎金,等等。對於這些夢,佛洛德的定義是適用的:夢是未實現的願望的替代。未實現不等於不可能實現,世上的確有人升了官發了財,娶了美人或嫁了富翁,得了諾貝爾獎金。這種夢的價值取決於能否變成現實,如果不能,我們就說它是不切實際的夢想。

第二種夢,它的內容與實際無關,因而不能用能否變成現實來衡量它的價值。譬如說,陶淵明夢見桃花源,魯迅夢見好的故事,但丁夢見天堂,或者作為普通人的我們夢見一片美麗的風景。這種夢不能實現也不需要實現,它的價值在其自身,做這樣的夢本身就是享受,而記載了這類夢的《桃花源記》、《好的故事》、《神曲》本身便成了人類的精神財富。

所謂好夢成真往往是針對第一種夢發出的祝願,我承認有其合理性。一則古代故事描繪了一個貧窮的樵夫,說他白天辛苦打柴,夜晚大做其富貴夢,奇異的是每晚的夢像連續劇一樣向前推進,最後好像是當上了皇帝。這個樵夫因此過得十分快活,他的理由是:倘若把夜晚的夢當成現實,把白天的現實當成夢,他豈不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這種自欺的邏輯遭到了當時人的哄笑,我相信我們今天的人也多半會加入哄笑的行列。

可是,說到第二()種夢,情形就很不同了。我想把這種夢的範圍和含義擴大一些,舉凡組成一個人的心靈生活的東西,包括生命的感悟,藝術的體驗,哲學的沉思,宗教的信仰,都可歸入其中。這樣的夢永遠不會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直接現實,在此意義上不可能成真。但也不必在此意義上成真,因為它們有著與第一種夢完全不同的實現方式,不妨說,它們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構成了一種內在的現實,這樣的好夢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真。對真的理解應該寬泛一些,你不能說只有外在的榮華富貴是真實的,內在的智慧教養是虛假的。一個內心生活豐富的人,與一個內心生活貧乏的人,他們是在實實在在的意義上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把第一種夢稱做物質的夢,把第二種夢稱做精神的夢。不能說做第一種夢的人庸俗,但是,如果一個人只做物質的夢,從不做精神的夢,說他庸俗就不算冤枉。如果整個人類只夢見黃金而從不夢見天堂,則即使夢想成真,也只是生活在鋪滿金子的地獄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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