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林莽:散文詩選二首
烏鴉
烏鴉已叫過三遍了,你,還不上路麼?
看表,看表,再看表。
“先生,再不走,飛機要起飛了。”
焦急地等待,坐立不安,你走到陽臺上。
遠處有一隻飛鳥,拍扇著真實的翅膀,近了,近了。
還是那只不祥的鳥。
等到天黑,喜鵲也不曾飛來。
下決心,搬家!
尋找喜鵲集居的林子,和那一棵
消息樹。
握手
握手很累。握手是一道疲勞的工序。
主人衣冠楚楚地佇立中央,位置醒目,角度相宜。
面含笑意,()風度與氣質均在其中了。
等貴賓前來,微微俯身,不失時機地一握,然後伸向第二位、第三位,以及全體。
神采奕奕,
然後退出:微笑退出,身軀退出,舞臺退出。
燈光暗轉,轉身便去。
洗手,香皂打磨三遍,肥碩之手紅潤,潔白,一塵未染。
蒙恩受握的一位,正喜不自禁,逢人伸出那雙被握過的手,展示,炫耀,歡迎參觀。
耿林莽:《夢語》
月光,在一棵樹和一顆樹之間,徘徊。
在一片葉子和一片葉子上,流過。
閃閃地,把隱藏著的夢,洗亮了。
摘一片給你,要嗎?
一雙蝴蝶的翅膀似的,忽閃;
一片玉蘭花瓣()兒似的,冰涼。
比銀子的潔白略淡了些。
比薰衣草那紫色的香味,還甜。
一種神話,一枚神秘的果子,一抹淡淡的憂鬱,
就讓她在你的眼裡停泊吧,
不要關上那兩扇窗。
永遠,永遠。
耿林莽:遺忘
屋頂被掀去了,窗框及閘不翼而飛,
只留下一片廢墟。
一堵危牆還留在那裡,
沒有十字架。頭顱與頭顱中的思想,統統被刪去。
風吹著黑衫,吹著空()蕩蕩的袖口。
蝙蝠們飛走于古屋的黃昏,
唯一的知情者從此消失。
留下你,不肯撤離的一片影子,
比遺忘更真實。
風吹著黑衫,吹著空蕩蕩的袖口。
我聽見了昔日的沙啞之音,從袖口中傳出,在訴說著什麼?
沒有人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