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多:詩人
人們說我有些象一顆星兒,
無論怎樣光明,只好作月兒的伴,
總不若燈燭那樣有用——
還要照著世界作工,不徒是好看。
人們說春風把我吹燃,是火樣的薇花,
再吹一口,便變成了一堆死灰;
剩下的葉兒象鐵甲,刺兒象蜂針,
誰敢抱他的赤裸的胸懷?
又有些人比我作一座遙山:
他們但願遠遠望見我的顏色,
卻不相信那白雲深處裡,
還別有一個世界——一個天國。
其餘的人或說這樣,或說那樣,
只是說得對的沒有一個。
“謝謝朋友們”我說,“不要管我了,
你們那樣忙,那有心思來管我?
你們在忙中覺得熱悶時,
風兒吹來,你們無心地喝下了,
也不必問是()誰送來的,
自然會覺得他來的正好!”
聞一多:回顧
九年的清華的生活,
回頭一看——
是秋夜裡一片沙漠,
卻露著一顆螢火,
越望越光明,
四圍是迷茫莫測的淒涼黑暗。
這是紅慘綠嬌的暮春時節:
如今到了荷池——
寂靜的重量正壓著池水
連面皮也皺不動——
一片死靜!
忽地裡靜靈退了,
鏡子碎了,
個個都喘氣了。
看!太陽的笑焰——一道金光,
濾過樹縫,灑在我額上;
如今羲和()替我加冕了,
我是全宇宙的王!
聞一多:二月廬
面對一幅淡山明水的畫屏,
在一塊棋盤似的稻田邊上,
蹲著一座看棋的瓦屋——
緊緊地被捏在小山的拳心裡。
柳蔭下睡著一口方塘;
聰明的燕子——伊唱歌兒
偏找到這裡,好聽著水面的
回聲,
燕子!可聽見昨夜那陣冷雨?
西風的信來了,催你快回去。
今年去了,明年,後年,後年以後,
一年回一度的還是你嗎?
啊?你的爆裂得()這樣音響,
迸出些什麼壓不平的古愁!
可憐的鳥兒,你訴給誰聽?
那知道這個心也碎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