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兒童聖地10
一束陽光斜照著柴扉。
聚集的人仿佛在血管裡聽見洪荒年代創造的偈語:母親,開門!
門開了。
母親懷抱著嬰兒坐在草榻上。
等待著陽光照臨朝霞懷抱的啟明星似的嬰兒的臉。
詩人彈琴,歌聲在天空飄繞——勝利屬於人類,屬於新生兒,屬於永生的人。
君主、乞丐()、雅士、罪人、才子、愚氓……一齊雙膝跪地,齊聲歡呼:“勝利屬於人類!屬於新生兒!屬於永生的人!”
泰戈爾:兒童聖地9
第一抹朝暉在沾露的樹葉上閃爍。
星相家說:“朋友,我們到了。”
路邊,一望無際的成熟的稻穗在柔風中搖盪。大地的歡聲回應著雲霓色彩的變幻。
然而,哪兒是帝王的城堡?哪兒是金礦?哪兒是輯錄殺人惑人的咒語的古聖梵典?
“星斗的示意是()不會錯的。他們的信號隕落在這裡。”星相家說罷,神情虔恭地走到路畔的泉水邊。
泉眼裡湧翻的泉水似液態的光華,黎明在溶和笑淚的樂曲的大潮中輕漾,一箭之遙的棕櫚樹林裡,一間茅舍沉浸在無可言喻的靜謐之中。
來自海濱的一位陌生的詩人在門口吟唱:“母親,開門!”
泰戈爾:最後一封信
由於我的過錯,空蕩蕩的寓所憤懣地扭過臉不看我。
我從一間屋子走到另一間屋子,沒有一塊屬於我的地方。
我悶悶不樂地走到外面。
我決計出租房子,搬到特拉登去。
由於過分悲愴,我許久不敢進阿姆麗的房間。可是房客快來了,房間得打掃一下。我只得開了她上鎖的房門。
房間裡有她一雙阿格拉①繡花拖鞋、梳子、裝著洗髮液、護膚液的幾個瓶子。書架上陳放著她的課本,一架小手風琴,一本剪貼簿貼滿她收集的照片。衣架上掛著長毛巾、上衣、機織布紗麗。小玻璃櫃裡是各種玩具、空粉盒。
我坐在桌後的床板上,從她的紅皮書包裡取出一本算術練習本,一封未封的信掉了下來。信封上寫著我的地址,是阿姆麗稚嫩的字體。
我聽說,人溺死的那一刻,眼前閃現濃縮的一生。我仿佛是個淹死的人,
阿姆麗媽媽去世那年,她剛七歲。
我莫名其妙地擔心她也活不了很久。
因為,她神情憂鬱,過早訣別的陰影從未來倏忽飛來,籠罩著她一雙烏黑的大眼睛。
我不敢讓她離開我一步。坐在辦公室裡做事,唯恐突然發生不測。
她姨媽從班基普爾來度假,憂慮地說:“外甥女學習要耽誤了。如今誰樂意娶個目不識丁的女孩,當作包袱頂在頭上?”
我好生愧疚,說:“明天我帶她到貝都恩學校報名。”
第二天,她上學了,不過放假的日子大大超過上課的日子。她父親經常參與讓送她上學的汽車倒開回來的陰謀。
第二年,她姨媽又來度假,見此情形,大為不滿:“這樣念書不行!我得把她帶走,送她上貝那勒斯的寄宿學校。
她跟她姨媽走了,因為我應允,她是懷著一腔無淚的怨惱走的。
我出門遊覽巴特裡那塔聖地,從自己煩悶的心境裡逃了出來。四個月沒有得到她的消息,以為老師的關懷已消解她心頭的壘塊。
我心上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我暗暗慶倖把她託付給了“大神”。四個月後回來,我徑直前往貝那勒斯看望阿姆麗。途中收到一封信——還說什麼,大神已收下她了!
一切都過去了。
我坐在阿姆麗的房間裡展開信紙,只見上面寫著:我很想見您。
沒有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