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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爾:沙丘地

泰戈爾:沙丘地

西邊的果園、樹木、耕地延伸著,延伸著,溶入遠方森林的紫嵐。

紹塔爾族的村莊隱沒在果漿樹、棕櫚樹、羅望子樹叢裡,沒有樹蔭庇護的紅土路蜿蜓繞過村莊,猶如墨綠的紗麗的殷紅貼邊。突兀地矗立著的一株棕櫚樹,仿佛在為羈旅的迷茫指示方向。

大地的方巾般的北邊綿延的綠色林帶被捅出一個豁口,泥土流失,凹凸的紅岩透現沉默的騷動;錯雜其間的鏽斑似的黑土,像魔鬼變成的水牛角。

造化在自己的院落的一隅用雨水沖刷,營造了人們遊玩的默默無聞的山丘,山腳下流著供人潑水戲鬧的無名小河。

在秋日的西天殘陽簡短的告別儀式上,簇擁著駁雜的色彩。這時,我在大地青灰的遊戲之上發現了壯麗,它使我想起以前一個罕有的黃昏,在紅海邊杳無人煙的光禿禿的赤紅峰巒上同樣的景觀。

在那條土路上,年初襲來的風暴好似古代驍勇的騎士,高舉赭色戰旗,摁下參天大樹的腦袋,震顫紅木、麻栗樹,挑起幽靜的竹林裡的一聲聲歎息,沖進香蕉園,實行暴虐的統治。

注視著啜泣的天穹下灰濛濛起伏的沙礫,我腦海裡浮現起紅海上驟起的風暴,紛紛揚揚濺落的水珠。

年幼時我曾到過那裡。

汩汩流出岩洞的清泉曾()誘發我神奇的遐想。寂靜的中午,我獨自把撿來的鵝卵石堆成各種建築物。

歲月如水,以往的幾十年像岸石上滑躍的澗水,在我身上滑過去了。住在天穹下赤裸的沙丘地的邊緣,我塑造了工作的形象,如同我兒時用鵝卵石堆建城堡。

在我寫作雨曲的雨天,與我一起把目光投向那紅松,那孤僻的棕櫚樹,那成為至交的綠野和紅壤的人,對我袒露胸襟的人,有的健在,有的已去了。

了結了我白晝的事情的子夜,他們在天庭對我召喚。

而後呢?北邊大地坼裂的胸脯照樣輝映血紅的霞光,南邊的農田照樣生長作物,牛羊照樣在東邊的曠野裡吃草,村民們照樣沿著紅土路走向集市,西天的邊沿照樣是一條藍線。

泰戈爾:新時代

今天,在清晨牧場擠了第一桶牛奶,集市的商人做成第一筆生意之際,我迎著清新的晨光,

挎著籃子,叫賣略黃的未成熟的果實。

我在路上徜徉了幾個小時。

許多人對我的果實議論紛紛。許多人拿了又退回來,許多人品嘗而不掏錢。

一天荏苒地逝去。

時光消逝不留下足印。

然而,我們為何貯存回憶的負荷?為何把一天的責任拖到另一天?欠款償還,貸款收回,為何不坦然地面向未來。

我承認,單賣昨天的剩貨,生意不會興隆,但賣一些又何妨!

日復一日,人世的房租用現金支付,最後一天徒勞地炫耀威力,徒勞地鎖門,是何等的愚蠢!

所以,聽見第一聲鐘聲,我便出門清理債務。走到門口,一回頭瞅見你立在“當代”的花苑裡。

今後你的夥伴叫嚷不需要我這個人的時候,你心裡將湧出一陣痛楚。

這是我的憂慮。

這是我的希望。

你不是來裁判()孰是孰非的,你連結你的歲月和我的歲月,以你的心。我凝視著你的大眼睛,你的眼皮上泛著含愁的期望。

於是,我重又返回,信守愛的誓言。日暮黃昏,我望著你的面孔,作新的嘗試。我用你心意的首飾裝扮我的立意。我想著你,把它留在你路邊的旅舍,行路的朋友,但願今後你說,它感動了你的心,滿足了你的需求。

我沒有時間沽名釣譽。你由衷地信任我,把你的信任留給後人作為川資,是我的心願。

願你自豪地宣佈:我是你們中間的一員。懷著這種熱望,我走進當代——驀然回首,不見你的蹤影。

你去的地方,我的舊日蒙著面紗早去了,舊歲之歌有了永恆的內涵。

如今,我獨自在“新穎”之群中磕磕碰碰地行進,

這裡,只有今日,沒有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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