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作品_再次集
泰戈爾:最後的買賣
早晨,我在石鋪的路上走時,我叫道:“誰來雇用我呀。”
皇帝坐著馬車,手裡拿著劍走來。
他拉著我的手,說道:“我要用權力來雇用你。”
但是他的權力算不了什麼,他坐著馬車走了。
正午炎熱的時候,家家戶戶的門都閉著。
我沿著屈曲的小巷走去。
一個老人帶著一袋金錢走出來。
他斟酌了一下,說道:“我要用金錢來雇用你。”
他一個一個地數著他的錢,但我卻轉身離去了。
黃昏了,花園的籬上滿開著花。
美人走出來,說道:“我要用微笑來雇用你。”
她的微笑黯淡了,化成淚容了,她孤寂地回身走進黑暗裡去。
太陽照耀在沙()地上,海波任性地浪花四濺。
一個小孩坐在那裡玩貝殼。
他抬起頭來,好像認識我似的,說道:“我雇你不用什麼東西。”
從此以後,在這個小孩的遊戲中做成的買賣,使我成了一個自由的人。
泰戈爾:昆蟲的天地
卡彌尼樹的枝丫,懸曳著露水打濕的堅韌的蛛絲。花園曲徑的兩旁,星散著小小的棕色蟻垤。上午,下午,我穿行其間,忽然發現素馨花枝綻開了花苞,達迦爾樹綴滿了潔白的花朵。
地球上,人的家庭看起來很小,其實不然。昆蟲的巢穴何嘗不是如此哩。它們不易看清,卻處於一切創造的中心。世世代代,它們有許多的憂慮,許多的難處,許多的需求——構成了漫長的歷史。日復一日,表現出不可阻止的生命力的活躍。
我在它們中間躑躅,聽不到它們的饑渴、生死……永久的情感之流的流淌。我低吟詩行,斟酌字眼,以完成寫了一半的歌曲,對於蜘蛛的世界,螻蟻的社會,我這樣斟字酌句是費解的、古怪的、毫無意義的。它們幽暗的天地裡,是否回蕩著摩挲的柔聲,呼吸的妙曲,聽不清的喁喁低語,無可表達的沉重的足音?
我是個凡人,我自信可以周遊世界,甚至能夠排除通往彗星、天狗口啖的日月的路上的障礙。然而,蜘蛛的王國對我是永遠關閉的,那充滿我痛苦、怨恨和喜悅的世界的盡頭,螻蟻的心靈的簾幕是永遠低垂的。上午、下午,我在它們的“狹小而無限”之外的路上往返,目睹素馨花枝綻開花苞,達迦爾樹綴滿潔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