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曾經是這樣一個囂張女子,和男子去看小劇場話劇。燈光暗下來,我們開始小動作,你的嘴過來,我的腳過去,嘻嘻笑笑,打成一片。舞臺上,男主角走到我的正前方,揚起手,象征無望而蒼涼,即將念出漫長怨憤的臺詞,他卻忽然看到了我們。剎那間,我,男子,與演員,都停了下來。圓光中央,演員一時間的不知所措,一定是一個,小小的,舞臺上的BUG。
也是在一個小劇場,黃碧云在演出,忽然聽見了,光一樣刺耳的聲音。有人在默默地,跟隨她,她說一聲,他便說一句。黃碧云說:“那個晚上我一直沉下去。我想轉過身,
究竟我和演員,誰在舞臺上?互相觀看、參照及影響。小劇場實在太小了,像一句俗話:“水淺王八多。”因此每一動,都是互動,每一個聲響,無論是觀眾造出來的還是演員,都有了超越靜默的意義。
時常去看小劇場,和朋友、家人或者……男子。最樸素的時分,是觀眾陸續進場之后、演出尚未開始之前,燈光雪亮,這里像中學時代的階梯教室,一點兒也沒有廟堂的高與遠。舞臺上有零星的布景,有時候也會是真實的桌或椅。那么窄那么小,媽媽曾經憂心忡忡說:“如果在這里演《大鬧天宮》,一串跟斗翻出來,演員就得飛出房間了。”于是我臆想出美猴王撞到墻上的場面,會擠得扁扁的掉下來吧,像《貓與老鼠》里面那只可憐的貓。
而我,是最糟糕的觀眾。我常常都在走神,全部注意力被女主角鉛筆般纖細的小腿吸引。她在薄怨,我在看她輕金色的淺口魚嘴高跟鞋,幾乎想站起來大聲發問:“小姐,你的鞋是什么牌子?”我仿佛只是坐在一間咖啡廳,對面是不相干的人,
有比我更糟糕的觀眾,小聲藏否演員的相貌,立刻有前排女子,轉過身來,輕聲而嚴厲地說:“對不起,請不要議論,會干擾演出……”鄰座噤若寒蟬。自然,當面說人家長得俊生得丑,失禮得緊,可是,演員不是吃開口飯的嗎?觀眾是花錢的大爺,連個品頭論足的權利都沒有?無他,劇場太小,演員不用抬頭,就可以聽見這批判,大概就像聽到命運的判詞。誰有這資格,扮演命運三女神?
后來黃碧云知道了,在演出的當口不斷說話的,是盲人觀眾的陪同者,把盲人看不到的事物,化作語言。她以為她在表演而觀眾在觀看?不一定,倒裝過來,仍然成立。
和男子分開后,我一個人去看小劇場話劇,漸漸困起來。劇場太小,觀眾太少,演員們就高高地站在我前面,虎視眈眈環顧全場――在人家眼皮底下打盹,未免太不好意思吧。而且冷氣太足,座位不夠舒服……但我還是勢不可擋地睡著了,被掌聲驚醒,原來已經曲終人散。
一定,他們都看到了我,這個睡著的人。睡著了,不好看,大概張著嘴,流著口水,甚至可能打著輕輕的鼾。是否因此,我也成為這劇目的一部分?沒辦法,這劇場,太小太小了。沒辦法,這人生,太小太小了。我是觀眾,我也是表演者。世界,不過是一出小劇場的話劇。
因此這一次,我決定閉上眼,假裝看不到命運的存在。
而你,究竟在舞臺的哪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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