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回來的那天,隔壁鄰居都過來看了。母親死活不說話,直到父親從兜里掏出一枚精致的黃色發卡展現在她眼前時,才咯咯地訕笑。
我認識,那是一朵多么漂亮的迎春花啊!黃色的蕊,黃色的瓣,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父親將它插入母親的發隙中,用手指一按,“嘎達”一聲,便定住了身形。母親歡喜著進了廚房,惟剩我和父親在門前吵鬧。
父親說:“城里的姑娘都在頭上帶這種夾子呢。”
母親漫不經心地問:“城里的姑娘都漂亮吧?”
父親不語。
“怎么了?都漂亮到讓你茶飯不思,不要我們了?”母親不依不饒地追問。
其實,我當時能看出,母親的心里是歡喜異常的。對于父親,她從來沒有過多的要求。從記事起,她就隔三岔五地叮囑我,你爸這輩子為你吃了那么多苦,以后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順他,知道嗎?
我的回答總是令她滿意的。但后來想想,竟有許多不明之處。
那兩封簡短的信,不識字的母親硬是讓我立在門頭念了許多遍。而她每聽完一遍,都要在地埂旁坐上很長時間。
春節前,母親收到了父親的匯款。經過一夜的深思,母親最終決定,帶我坐上書記的車,去城里添置些東西,好給父親一個驚喜。母親買了一條男士羊毛圍巾,兩張年畫,和一個偌大的二手衣柜。母親說,這種衣柜,
衣柜有了,可搬運成了問題。母親干不了重活,而我又尚處年幼。因此,只得花一點工錢,去橋頭上雇個工人,幫忙搬上書記回程的汽車。
橋頭的工人可真多啊,躺的躺,坐的坐,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地。前頭的幾個老練的小工一看到我和母親,便迅速起身圍了過來,不停地問,要不要工人?要不要工人?
母親不理會他,慢慢地往里找。她想,可得找個壯實一些的。這樣,不但不會把柜子磕壞,還只需付一個人的工錢。
尋思間,一個聲音粗獷的男人對著密集的小工打趣:“嘿,是不是又來老板了?找我啊,我力氣可大著呢,莊稼人!不偷懶兒!”
母親迅速撥開人群,朝發聲的位置看去。不遠處的空地上,
母親沒有叫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里。母親想,如果她在此刻硬拉住父親,詢問他信中所說內容的話,一定會深深觸傷父親的尊嚴。于是,她堅強丟扭轉頭,隨便指了一個在旁的男人。而后拉著我,飛也似地向前奔去。
我氣喘吁吁地抬頭,想要母親慢些,卻看到那些簌簌掉落的熱淚,一串一串地下來,打濕了那條新買的羊毛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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